第二天日出時,我們又行駛到開放水域,一、兩小時後,我們接近一個湖岸,岸上有一些樹,還有高架小屋立在岸上。我聽見小孩的叫嚷,他們聚集在船塢等候這艘船。「女人村。」亞曼達說。我看見跟在小孩後面的成人都是女性,深膚色,四肢細瘦,簡單的束腰外衣,鬈鬈的短髮,跟霞蘿的頭髮一樣。我還看見霞蘿的眼睛,在她們這群人當中,我到處看到霞蘿的面孔、視線和閃動的目光。看著周圍這些陌生人,這些姐姐們,我感覺好奇異,心緒煩亂。
我們剛把船系在船塢,婦女們立刻圍上前,探看亞曼達帶了什麼來。她們摸摸蘆葦布、聞聞油瓶、跟他閒聊,也互相閒聊。她們沒對我說話,但有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走過來站在我面前,兩腿分立,很像回事地說:「你是誰,陌生人?」
我抱著能立刻被認出來的荒謬希望,連忙回答:「我名叫葛維。」
那男孩等了一下,然後彷彿被冒犯似的,有點誇張地又問:「葛維什麼‐‐」
看起來,我需要比我的單名更多的東西才行。
「你的氏族名!」男孩追問。
一個女人過來將他拉開,什麼客套話都沒表示。亞曼達對她及旁邊一個年紀較長的女人說:「以前他被當成奴隸抓走。說不定是喜多怡家的人。」
「啊呵。」較年長的女人說著,朝我側轉過頭,雖然沒看著我,但肯定是在對我說話。她問:「你什麼時候被抓走?」
「大約十五年前。」我說,重新燃起荒謬的希望。
她想一想,聳了聳肩,然後說:「不是這裡。你不知道你的氏族名嗎?」
「不知道。我們共有兩個人被抓,我姐姐霞蘿和我。」
「我也叫霞蘿。」那女人以一種不痛不癢的嗓音說。「霞蘿依席杜阿莎。」
「姨娘奧,我在尋找我的族人、我的全名。」我說。
雖然她依然半背著我,但我看她一隻眼睛側著閃動了一絲光芒。「去試看看飛如兮好了。」她說:「過去士兵們曾經從南邊那裡捉人。」
「我要怎麼去飛如兮?」
「經陸路。」亞曼達說。「往南走。有水峽時,可以遊過去。」
我轉身收拾我的釣魚裝置時,亞曼達和霞蘿依席杜阿莎談話。霞蘿要回村子一趟,他要我等她回來。霞蘿回來時拿著一個蘆葦布包,將它放到我身邊的甲板。「食物。」她依舊是不痛不癢的聲調。她的臉也仍然半背著我。
我謝過她,將布包收進我的舊毯子裡。穿越各沼地期間,我已將那條毯子洗過、曬乾了,可以充當揹包。我又轉向亞曼達,謝謝他,他說:「恩努神同行。」
「恩努神同行。」我說。
我啟程了。我跳出船塢,登上陸地。有兩個女人喊出尖聲警告,剛才那個多事的男孩衝過來,擋住我去路。「女人的地,女人的地!」他大喊。我看看四周,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亞曼達指指我右邊,那是一條臨近水邊,覆蓋石頭和蛤殼的小徑。「男人走那邊。」他說。我於是改走那條小徑。
才走沒多遠,小徑就帶我到了另一個村莊。靠近那村莊時,我感覺不甚自在,但並沒有人喊叫著要我走開,所以我走進那些小房舍之間。一個老人在他自家門廊曬太陽,門廊似乎是把沉重的蘆葦蓆張掛在一個木框上而成。「恩努神同行,小夥子。」他說。
我先回應他的致意,然後問:「從這裡有路往南嗎,伯爹締?」
「伯爹締,伯爹締,什麼是伯爹締?我叫羅瓦依席杜梅尼。瞧你一直喚伯爹締,伯爹締,你打哪兒來的?我不是你爹。你爹是誰?」
他比較像是在揶揄,而不是攻擊。我覺得他了解我剛才使用的敬稱,只是不想承認。他頭髮是白的,他臉上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