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福。」湄立鎮定地說。
「我相信你哥哥有好好照顧你,沒讓你走太遠的路。」婦人道。也許因為她看我不準備照她要的價付錢,或者有其他更好的理由,她繼續說:「這個送給你,保你旅途平安‐‐是禮物,是禮物。我不會為恩努神的庇佑向一個小孩要錢!」她拿出一個黑木刻的貓雕像,貓脖子環繞一條銅索,可以掛起來當吊飾。她的商品託盤裡有幾個這種恩努神小雕像。湄立張大眼睛抬頭看我。我記起她和依蘭都曾佩戴這種雕像在脖子上,只不過,現在這些,比她們以前戴的雕像精緻些。我照婦人的勒索價錢如數給了她,然後點頭示意湄立拿雕像。
她將雕像握在手中,再將那隻手緊壓在喉嚨下方。
在這個市場,我感受到出乎意料的自在安全。我們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隱身在群眾中,但並未被孤立,不像那種曠野中的孤單旅者。有個攤位在賣一種甜味炸餅,聞起來可口。「我們去買點那個吧。」我對湄立說。我們各拿一塊熱餅在手中,坐在有遮蔭的噴泉邊沿吃了起來。熱餅多油,而且口味重。湄立只吃了大約半塊。我側看她,見到那個暴牙婦人眼中所見:這個非常瘦削的小孩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邊緣。
「你累了嗎,明福?」
她稍微掙扎一下,才拱起雙肩並點頭。
「我們找一家旅店投宿好了。我估計我們不會常有這種機會。況且這是個不錯的小鎮。」我不顧後果地說。「渡河大概讓你著涼了。今天你又走了這麼長的路。今天晚上你該有一張真正的睡床。」
她的肩膀多拱起一些,低頭看看油膩膩的餅,拿起餅對我說:「你可以吃掉嗎,尖嘴兒?」她細聲說。
「我什麼都能吃,吱咯兒。」我說完立即以行動證明。「好啦。市場廣場的後面就有一家旅店。」
旅店主人的老婆對湄立很感興趣‐‐顯然,我這個同伴是取得旁人同情的通行證。旅店給我們房舍後邊一個不錯的小房間,有一張寬而短的床。湄立立刻爬上床,縮起身子。她手中仍緊握著恩努神,新披風穿著不想脫掉。「它幫我保暖。」她說,但我看她還在發抖。我將她整個人蓋好來,她不久就睡著了。我在窗邊位子坐下。很久沒坐椅子,也很久沒處在這種大而堅固的房子裡,這與蘆葦牆壁的沼地小屋很不一樣。我取出書本,讀一會兒。這本《宇宙演化》我已經默記於心,然而,僅僅拿著書,讓我的雙眼跟隨印刷的詩行遊走,對我就是一份再保證。我需要再保證。對於我正在做什麼、往哪裡去,我沒有實際概念;如今還多負一個責任,就算在情況最好的時候,這責任還是嚴重拖慢我的速度。我心想,也許我可以把她留在鎮上,交託給某個人?稍後再回來找她‐‐留下她?從哪裡再回來?我低頭看她。她沉睡著。我靜靜走出旅店找晚餐。
我為湄立帶回一碗雞湯。她起床喝,但只喝了一點。我猜她發燒了。我詢問店主的老婆雅梅娜‐‐她具備那個行業常有的熱誠宜人態度,但私底下似乎是個安靜嚴肅的女人。她過來檢視湄立,說湄立有可能染了什麼病,但也可能只是太疲累了。她說:「你去吃晚餐吧,我來取個火,幫忙看顧這孩子。」她說服湄立放掉一直緊握的小雕像,以便她可以為它穿上項鍊。湄立看著女主人用細線編結鏈子,打著盹,又睡了。我到公共廳吃了一頓美味的烤羊肉晚餐,既親切又心痛地想起千銳伯恩。
我們在瑞米鎮的那家旅店住了四個晚上。雅梅娜沒多久就讓我明白,她知道湄立不是男孩,但她沒多問‐‐女孩扮成男孩旅行,理由很清楚‐‐也沒向任何人暗示什麼。湄立不是生病,但她幾乎精力耗盡。三天休息,外加好食物和仁慈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