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絲艾拉,」他喊道。「我是喬。你沒事吧?」
她從那棵樹後往外窺看,喬點點頭。艾斯特班開著軍用偵察車繞到她後面,她爬上去,然後車子又朝喬開過來。
喬撿起步槍,低頭看那個海軍士兵。他坐在水裡,雙臂搭在膝蓋上,垂著頭像是在休息喘口氣。
葛瑞絲艾拉爬下軍用偵察車。事實上她是半跌出來、半踉蹌著撲向喬。他伸手抱住她,把她扶正,感覺她心跳好快。彷彿一直有人用趕牛棒刺她。
那個士兵抬頭看著喬,嘴巴張開吸著氣。「你是白人。」
「對,」喬說。
「那你幹麼射我?」
喬看看艾斯特班,然後看看葛瑞絲艾拉。「如果我們把他留在這裡,他兩分鐘之內就會被吃掉。所以我們要麼就帶他走……」
隨著那士兵的血持續流入綠色的沼澤中,他聽得到更多鱷魚的動靜了。喬說,「所以我們要麼就帶他走……」
「他知道她的長相,看得太清楚了。」
「我知道。」喬說。
葛瑞絲艾拉說,「他把這個當成一場遊戲。」
「什麼?」
「追殺我。他像個小女孩似的,一直笑個不停。」
喬看著那個士兵,那士兵也看著他。這小子眼睛深處有恐懼,但他身上的其他部分則只有桀驁不馴和蠻勇。
「如果要我哀求你,那你就搞錯‐‐」
喬朝他臉上開槍,穿出的子彈把一片蕨類濺成粉紅色。幾隻鱷魚期待地揮動尾巴。
葛瑞絲艾拉忍不住輕喊一聲,喬也差點叫了。艾斯特班看著他的雙眼點點頭,喬明白那個意思是道謝,因為這件事非做不可,但沒有人想做。要命,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動手了,他站在槍聲的餘音和火藥味中,一縷煙霧從那把點三二的槍管中冒出來,不會比香菸冒出的煙霧更濃。
一個死人躺在他腳邊。從某種根本的角度來說,這個人死掉,只因為喬當年出生了。
他們沒再吭聲,各自爬上偵察車。彷彿得到允許一般,兩隻鱷魚立刻去攻擊屍體‐‐一隻像過胖的狗邁著規律的蹣跚步伐走出紅樹林;另一隻則滑行過水域和偵察車輪胎旁的那些睡蓮葉。
車子離開時,那兩隻鱷魚已經同時來到屍體旁。一隻攻擊手臂,另一隻則咬住腿。
回到松林,艾斯特班沿著沼澤邊緣往東南邊開,跟道路平行,但是還不開上去。
喬和葛瑞絲艾拉坐在後座。那一天,鱷魚和人類並非這片沼澤裡唯一的掠食者:一隻山獅站在水邊,舐著紅褐色的水。它身上的色澤就跟某些樹一樣,要不是他們從二十碼外經過時,它正好抬頭,喬可能根本就不會看見。那隻山獅至少五尺長,潮濕的四腿優雅又健美。它的下腹部和喉嚨是乳白色的,當它打量著車子時,濕濕的毛皮冒出水氣。喬和它晶瑩的雙目對望,覺得那眼睛一如太陽般古老、金黃、無情。一時之間,在極度疲倦中,他覺得自己腦海里聽到了它在說話。
你跑不贏這個。
這個是什麼?他想問,但艾斯特班轉動方向盤,他們離開了沼澤邊緣,猛烈彈跳著輾過一棵倒下樹木的樹根,等到喬再看,那隻山獅不見了。他掃視著樹叢,想再看一眼,但再也沒看到它的蹤跡了。
「你看到那隻大貓了嗎?」
葛瑞絲艾拉瞪著他。
「山獅啊,」他說,張開雙臂比劃著名。
她眯起雙眼,好像擔心他可能中暑了,然後搖搖頭。她整個人一塌糊塗‐‐看起來身上的傷大部分都不是皮肉傷。他之前打過她臉上的地方,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