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再給我一盒。月底我一定會付錢的。”
“錢嘛,什麼時候付都沒關係,只是警察管起來就很討厭了。”
啊,我的周圍總是籠罩著某種渾濁而灰暗的、見不得人的可疑氣氛。
“請你無論如何得搪塞過去,求求你了,夫人。讓我吻你一下吧。”
夫人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我趁勢央求道:
“如果沒有藥的話,工作就一點也進展不了。對於我來說,那就像是強精劑一樣。”
“那樣的話,還不如注射荷爾蒙吧。”
“你開什麼玩笑呀。要麼是藉助酒,要麼是用那種藥,否則我是沒法工作的。”
“酒可不行。”
“對吧?自從我用那種藥以後,就一直滴酒未沾吶。多虧了這樣,我的身體狀況真可謂好得很哩。我也不認為自己會永遠畫蹩腳的漫畫,從今以後,我要把酒戒掉,調節好身體,努力地學習,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給你們瞧瞧。眼下正處在節骨眼上,所以我求求你啦。讓我吻你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人間失格》手記之三(16)
夫人撲哧笑了起來:
“這可為難啊,自個兒中毒了都還不知道吶。”
她“咯吱咯吱”地拄著柺杖,從藥品架上取下那種藥,說道:
“不能給你一整盒,你馬上就會用完的。給你一半吧。”
“真小氣,哎,沒辦法呀。”
回到家以後,我立刻注射了一針。
“不疼嗎?”良子戰戰兢兢地問我。
“那當然疼啦。不過,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即使不願意也得這樣啊。這陣子我很精神吧?好,我這就開始工作。工作,工作。”我興奮地嚷嚷道。
我甚至還在夜深人靜之時叩打過藥店的店門。夫人身上裹著睡衣,“咯吱咯吱”地拄著柺杖走了出來。我撲上去抱住她,一邊吻她,一邊作出一副痛苦流涕的樣子。
夫人只是一聲不吭地遞給我一盒藥品。
藥品與燒酒一樣,不,甚至是更討厭更齷齪的東西——當我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時,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中毒患者。那真可謂無恥的極致。為了得到藥品,我又開始了複製春畫,並且與那藥店的殘廢女老闆建立了一種徹頭徹尾的醜惡關係。
我想死,索性死掉算了。事態已經不可挽回。無論幹什麼,都是徒勞一場,都只會丟人現眼,雪上加霜。騎腳踏車去觀賞綠葉掩映的瀑布,這只是我難以企及的奢望罷了。只會在汙穢的罪惡上增添可恥的罪惡,讓煩惱變得更多更強烈。我想死,我必須得死。活著便是罪惡的種子。儘管我如此這般地左思右想著,卻依舊不改那種半瘋狂的模樣,只是往返穿梭於公寓與藥店之間。
無論我多麼拼命地工作,由於藥品的用量隨之遞增,所以,欠下的藥費也達到了令人恐懼的額度。夫人一看到我的臉,就會淚流滿面,而我也禁不住潸然淚下。
地獄。
倘若為了逃出地獄的最後手段也歸於失敗了的話,那麼,往後便只有勒頸自盡了。我決定不惜把神的存在與否作為賭注,斗膽給老家的父親寫了一封長信,坦白地告訴了他關於我自己的一切實情(有關女人的事兒,最終還是沒能忝書紙上)。
沒想到結果更加糟糕。無論我怎麼等待,都一直杳無音訊。等待的焦灼與不安反而使我加大了藥量。
今夜,索性一口氣注射十針,然後跳進大海里一死方休——就在我如此暗下決心的那天下午,“比目魚”就像是用惡魔的直覺嗅到了什麼似的,帶著堀木出現在我面前。
“聽說你咯血了。”
堀木說著,在我面前盤腿坐下。他臉上的微笑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