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已是伸了出去,只好在他在他鑲有一圈黑色海龍毛的披領上微拭,拂落幾片還未融盡的雪花。
“這次怎麼就收了滾諾爾旗主的‘孝敬’?敢情這位大人有什麼過人之處,被我們皇帝陛下青睞?讓你這人領別人一次情當真不容易。”
這次出征準備充分有糧有草有肉乾,沿途遇到小城均沒進城駐軍,沒殺牧民一頭羊,軍律森嚴。二百多年後有隻叫做中國工農紅軍,那軍中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綱領精神貫徹下來也不過如此吧,王者之師啊,莊嚴而威儀。
“糧不夠了,有人送肉來;下雪了,有人送木炭。這雪中送炭之情怎麼能讓人不領。”他莞爾一笑,拉過我冰冰的手放在他掌中搓揉,直至回暖。
“雪中送炭……呵,這蒙古旗主看來頗通漢文,這麼應景的事,做得倒也不俗,這馬屁可當真拍到了地方,拍響了。”
“茉兒,糧不夠了。”聽得我玩笑,他臉色鎮靜異常。
啊……我轉頭看他,見他神情認真並不似說笑。
“不是已帶了八十天的糧草嗎?這才六十多天……難道……”
京裡出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直接的想到京城。
“十幾天的糧草根本不夠,今日伊桑阿他們算了下,大概還需至少四十日的糧食才能夠維持抵達土拉的行程。”他來回的踱了幾步,又道:“你可知漠西的水土地理?滾諾爾以西就是寸草不生的朔漠,沙磧瀚海的戈壁中即便是偶見溼地水草,在這天寒地凍的天兒裡,戰馬估計連嫩芽也是難覓。”
“所以在未進得漠西之境伊始就應該補給齊全,也意思是說我們要在滾諾爾這裡駐紮幾日以等後面補給跟上?”是要在這裡住下來了,是這個意思嗎?
見他臉色神情肅然……不是,我對自己輕道。
果見他眼神一凜:“不能!中軍要是在這裡好吃好喝的等著,那豈不是棄西路大軍不顧?費揚古他們定比我們更早接觸葛爾丹賊兵,本早已定好的兩軍夾攻,東路軍堵截之勢,豈能獨我中軍畏縮不前。唉……乏了,茉兒,給我揉揉。”他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以手支額。
鬆了他頜下的明綢緞帶,取下海龍冬冠,輕輕給他揉著額頭兩側。
“放心……張廷玉的摺子說是糧道出了問題,草原突來的幾日大雪阻礙的行程,過幾日就會到的。”他的眼半睜,看我憂心忡忡,拍了拍我的手,順勢拉我坐在他膝上。
“燁兒,會不會是京裡有變?”
會是誰呢?索額圖?離京的時候不知道我是不是多心,總覺得皇帝也有意在削弱赫舍裡家的權勢,因為讓太子督國卻安排了三個輔政大臣,第一輔臣就是佟相——佟國維。第二是大學士李光地,由左都御史于成龍負責督運糧草軍備,內大臣張廷玉處理軍務奏報,那第三輔政大臣索額圖比起來宛然就是半個閒人了。
“我擔心的卻是西路,想我中軍都缺糧,那西邊群山峻嶺山高地險,補給更是不便。如果費揚古那也缺了糧……他那邊可是主力大軍足有七萬人馬啊!”
我心跟著一緊,西路是主力足有七萬多人馬,如果缺糧,那……後果真不敢去想像。
“胤禔也在費揚古將軍麾下,當初求你讓他入軍本是為了立功……但若是西邊也缺糧,那地界人跡罕至,找個牧民都困難,定是要累他餓肚子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靠在他肩上輕道。
“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從烈火中煅來;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須向薄冰上履過。胤禔,我給他這個機會。”
見他定定地注視著我……直到我點頭領情,他才滿意地拉了下嘴角。
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必向薄冰上履過嗎?如果冰不夠厚不足以載人也得必須履過?
不禁喟然,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