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蓄力將腰背挺直,緊攥布巾的那隻手掌沉沉蓋了下來,正撐在晏欺鬢髮微白的耳際。
「要造反的,明明是師父。」
此話方出,晏欺面色驟白,揚手便要給他一記耳光,不料他卻借力反摁下來,一個翻身穩穩將晏欺制住。
「我們明明說好了,以後做什麼我都跟著你一起。」薛嵐因反手扣住晏欺兩隻手腕,幾乎是以一種完全上下壓制的姿勢,將人整個圈在自己懷中,「可師父方才那是在做什麼?刻意將我丟下,然後一人跑出去招惹是非?」
「你……」晏欺蠻力掙動數次,無奈於臂間傷口撕痛,只得被迫仰躺在薛嵐因身下,精疲力竭道:「誰跟你說好了?我有說做什麼都讓你跟著了?嗯?」
「好,是,您說得都對。」這句話不知怎的,一下就觸發了薛嵐因哪根凸起的神經。他那一雙向來汲滿水光的桃花眼,此時挫敗又懊惱地灰黯著,像是給人無端蒙上了一層沙礫,「你確實什麼都沒和我說好,從頭到尾,跟著你,黏著你,親近你,都是我一廂情願的事情……我究竟做錯什麼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嗎?」
晏欺讓他問得渾身一僵。
事實上,他二人眼下所說所想的,根本就是兩碼子毫不相關的事情。晏欺氣薛嵐因,完全是因為這混帳小子不服管教,仗著師父的寵溺有恃無恐,遲早有一天,晏欺制不住他了,他定是恨不能一步登天,將所有人踩在腳下嘲諷碾壓。
——而薛嵐因在氣的,卻是晏欺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
晏欺待他,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好,可這樣一份「好」如果僅僅侷限於師徒關係之間,那薛嵐因一顆歪歪扭扭的心思算是白搭了,永遠都沒法扶正。
「師父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薛嵐因修長的指節微微朝上,穿過晏欺白皙如玉的指縫緊扣下去,就像是他不可阻遏的強硬壓制一樣,姿態堅固得讓人喘不上氣,「我不夠資格陪在你身邊嗎?還是……還是別的什麼?」
「你……成天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晏欺快要被氣得笑了,微微起身試圖擺脫他的桎梏,然而這混帳小子手勁大的厲害,像存心和人過不去似的,感覺到晏欺微不足道的掙扎和躲避,反又加重一圈力道,將之徹底禁錮在他修長雙臂形成的窄小空隙之間,幾乎不予以半分逃離的餘地。
晏欺實在拿他沒有辦法,一心的惱怒撤了大半下來,彷彿被人當頭淋了一碗涼茶,徹頭徹尾冰了個措手不及。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聲線裡透著幾分不解和質疑,他偏頭看向薛嵐因,纖長的眼睫卻隱隱曲成一抹迷惘的弧度。
——從薛嵐因這一微妙的角度看來,甚至還平白多出了幾分委屈無辜的意味。
身下那張攝人心魄的俊秀面龐,以往總是強勢到了一種足以稱之為刻薄的地步。而如今,卻一動不動地陷在他溫熱有力的臂彎裡,柔和而又順從,不帶一絲一毫的惡意。
只是匆匆瞥過一眼,薛嵐因就無法自制地心軟了下來。
貼在晏欺腕骨上沉而有力的手掌微微鬆開了些許。薛嵐因方才挺直的腰背又有些頹然地萎靡下去,低著腦袋,連帶著聲音也難以言喻地緩慢了一拍:「是我太沒用了,招你嫌棄,所以你……每次一旦遇到要緊的事情,第一想法就是將我推開。」
晏欺皺眉道:「我那是……」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保護我!可是師父,你懂嗎,那樣的感覺……」薛嵐因繼續說道,「我方才一人駕馬瘋狂往回趕的時候,我是真的怕。師父……我是真的怕,你那一身修為本就因為我而折損大半,如今硬是撞上沈妙舟和谷鶴白兩個人,我……我生怕我再耽擱那麼一會,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這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