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他們逆著逃竄計程車兵,向首陽山西邊狂奔,顏鈞的刀被砍出一個又一個缺口,只是為了出去,就不知有多少士兵成了自己將領的刀下亡魂。顏鈞心頭在滴血,但他別無辦法。
“——皇甫將軍呢?”不知有誰喊了一嗓子。
顏鈞略一遲疑,情勢並不容他思考,可他的眼眶裡還是一瞬間溢滿了淚水。他打過很多次仗,次次都能親眼見到自己的兄弟死在面前,或者明明還沒死,但卻完全沒有生還的希望。他不是個莽夫,而更像個多愁善感的文人,這種悲哀的情緒怎麼也克服不了。可他仍舊沒有選擇。
“不……不能管他!”他艱難地咬著嘴唇,說出了下半句話,“快走!先送元帥渡河!”
哥舒翰心裡也痛苦萬分,他是十分愛惜那個尚未磨礪成器的年輕人的,可惜啊……可惜……就這麼白白送掉了性命……現在還不見他人影,怕是凶多吉少啊……
滾滾黃河就在眼前,這一群縱橫沙場的男子們,眼裡含著淚水,撥轉馬頭向渡口而去。
風,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和著幾縷殘煙一道,靜靜地繚繞在戰場上。滾滾的黃河帶著無數官軍們的屍首,繼續奔流著,岸邊,堆積如山的屍體散發著教人戰慄的味道。
皇甫端華不是不想走。
可他走不了了。
他和數十名親信,連人帶馬被崔乾佑大軍圍在了黃河邊上。
方才從前鋒一退卻下來,他就覺出不對,可當時太過混亂,他連知會哥舒翰和顏鈞一聲都來不及,就奔向大軍後方——因為他總覺得不安,崔乾佑用兵技巧之高,讓他難以猜測——可他這回偏偏猜對了,他回馬後方的結果就是,他和崔乾佑率領的前來偷襲的叛軍碰個正著。可惜他此刻也無法力挽狂瀾了,身後官軍一見叛軍頃刻兵敗如山倒,皇甫端華只能且戰且退,可他勢薄,最終沒有了退路。
□戰馬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地打著鼻息。輕微的馬蹄聲不時傳來,東風也變得小了,天色將暮,血紅的殘陽掛在山頭,並且一點一點往下沉。
端華輕輕拍了拍坐騎的頭顱。“辛苦你了。”他抬起頭來,注視著崔乾佑。其實他只見過崔乾佑一面,便是潼關那晚夜襲的時候。他十分清楚,他那一次冷箭讓崔乾佑顏面大失,自此二人結了仇,如今落到他手裡,他是不會給他好過的。除了那個晚上的戾氣,此刻的崔乾佑看起來居然也是一表人才,一派運籌帷幄的大將風範。
崔乾佑也在看著對面的小將。那張端正的英氣面孔上沾染了血跡,但那完全無損於皇甫端華的俊美。年輕的小將眼角眉梢還略有生澀的稚氣,但黑眸沉著穩定。崔乾佑打量了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皇甫端華!你和你家元帥,已經是我手下敗將,還不投降?”
紅髮的小將看了看他,居然抿著嘴笑了。“元帥此刻大約已經突圍出去了。崔將軍大可不必忙著高興。”
“皇甫端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早早下馬受降,效忠我大燕,待我稟報主上,主上素來愛才,一定不會為難你。”崔乾佑道。
端華輕蔑地抿了一下嘴。“大燕?崔乾佑,你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大逆不道,還有臉在此和我說這個?”
崔乾佑不為所動。“算了罷!你和哥舒翰那個老小子倒是忠心耿耿,李隆基給了你們什麼,恩?還有高仙芝,封常清,恩?你口口聲聲效忠的皇帝,是怎麼報答他們的?”說罷這些,崔乾佑很滿意地看見對面小將的眉頭稍稍皺了一下。但只是一下,皇甫端華的眼睛很快就恢復了清明。
“算了,崔將軍,你我不過各為其主,沒什麼好爭論的。——我知道我那時不該偷襲,”他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數十名騎兵,“崔將軍,今天一戰,皇甫端華敬你是將才,反正你們已經勝了,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