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話題,那女班長真是冼老師的女朋友嗎?見我一直沉默不語,她順手將書搶到手上,一看封面就挖苦道:難怪你們農村學生考大學難,連買書都不會挑選,都是垃圾資料,你名落孫山,我看你弟弟可能要重蹈覆轍了。
為了淡化她心頭的不快,也為了安撫她的古怪脾氣,我這才說:冼老師不是說過那班長是後備隊員嗎?不會是女朋友的。
我這話純屬為了討好她,效果也很明顯,她即刻多雲轉晴,把書往我手上一丟說,改天把我用完的資料全送給你弟弟,說不定能考到北京來哩。她知道我大弟跟她一樣上高一,而她書架上的資料放得滿滿的,別看她脾氣古怪,學習卻很用心,也很嚴謹,那書架上的書本連小學的都儲存完好,不像混兒,現成的課本都糟踏成豆腐渣一樣。
我給歡歡打掃房間時,留意最多的就是她的書架,見到她用過的資料都擱在那裡,而且大都是學校的內部資料,質量高,很是浪費。也曾想過向她借來給大弟用,卻一直沒敢開口,我總小心翼翼地在秦家固守一個保姆的本分。我的職責範圍是鍋碗瓢盆類的實物,而不是精神上的書本,只有在空閒無聊時,將自己關在門裡,記錄自己平淡的每一天,又在平淡中重複翻看那本《平凡的世界》。看到的文字,寫下的文字,才是我的精神寄託。
現在她主動提出把資料給我,讓我有點受寵若驚,破天荒地掏錢給她買了瓶可樂,大有獻殷勤的意思。她接到手上笑了一句:你也學會賄賂人了。繼而嘆聲道:我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
我本想說秦飛不是嗎?可還是沒說出口,平常只要提及兄弟姐妹之類的話題,我和她都把混兒放到一邊去,偶然間我會說漏嘴,點上秦飛兩個字,她就不高興了。在她眼裡,混兒是她家庭親情的競爭對手,她始終要把混兒排除在外。儘管如此,她這個掛名的哥哥真要是身陷困境,歡歡也能流露出兄妹之情來,上回打架的事,她不是一直在替混兒擔心嗎?
快到操場時,她忽然跟我說,將來我要是找男朋友,一定找像冼老師那樣的。
球場上不再是你爭我奪,場下倒成一片。男生們坐在地上休息,大口喝著水,而先前吶喊的女生們也各就各位,蹲候在男生身旁,一個個小鳥依人似的,跟眼前汗水澆灌後的男生形成鮮明的對比,鐵與水的交融,畫面生動。混兒獨自仰面朝天地躺在一邊,身旁有個空瓶子,還在大口喘氣,有個女生問他是不是附中的,下腳可夠狠的。
冼老師手裡玩耍著礦泉水瓶子,靠在不遠處的球門柱上正和那姓寒的班長說笑在一起。這廣東人真是不怕凍,居然把運動衫脫下了,露著上身絲毫不在乎,一身紅色呢袍的班長在他面前顯得有些臃腫。
歡歡的目光一直投向那邊,神情漠然,我輕輕碰了她一下,又指指那邊的混兒,小聲說把可樂給秦飛喝吧。歡歡一聽,倒是有所反應,把可樂交到我手上。我正想給混兒送去時,她卻吩咐一句:你給冼老師送過去,就說我買的。
我感覺渾身不自在,倒不是在意那可樂的買主,我買給她喝的自然也就屬於她的了,問題是人家正談得高興,我冒出去插上一槓子,算是湊哪門子熱鬧。陽光燦爛的日子,人家也不需要有個燈泡照映啊。再說了,在家她可以使喚我這個保姆,到了外頭讓我給人送瓶水,還要宣告她這個小主人的身份,實在讓我感到自己的卑微。
即便有這種想法,遲疑了片刻,我還是準備服從指令,也不管那班長如何看待我這個不請自來的燈泡了。反正說是歡歡買的,我不過是雪中送炭的工具,歡歡應承的資料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就在此時,那混兒翻了個身,一眼瞅著了我們,目光集中到那瓶可樂上,立刻起身咋呼道:操,真沒良心,現成的可樂不給我喝,是想澆到草地上啊?二氧化碳太濃,毒殺小草,來春還能出土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