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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一副骨頭架子,一些稀鬆的皮肉軟耷耷地掛在上邊。她的哭聲絕望而幽怨,聽了讓人揪心一般的痛楚。

看著牛子的母親,有一種冰涼和痛苦驟然而至,像風一樣掠遍我的全身。我有一種墜落的幻覺,我又一次譴責自己的愚蠢。看到老人的臉上爬行著憤怒與困惑,我不敢直視老人,是我親手掐死她的兒子,割斷她的希望。我在老人的面前永遠有一種負罪之痛。

我來到牛子的靈前,撲通一聲跪倒。所有在場的山民們都驚諤地看著我,我的頭腦裡一片虛無!

我的心中紛紛凋落著憂傷的花葉。

所有在場的山民都狠狠地吃了一驚,他們的面部表情僵住了,就像臘月天從冰窟窿裡刨出的凍魚一樣。他們一定認為我的腦子出了故障,要不怎麼會下跪於一個下人的靈前,這樣未免太失體統,太滑稽了。

牛子的母親用力剜了我一眼,這一眼又紅又潮溼。人是有些齷齪與委瑣,可是剜起人來,依舊鋒利無比。

我的處境現在是下風區,山民的憤恨如煙氣一樣,迸濺著火星,從我頭頂飄移而過。他們一定想把我的軀體切割成一堆碎塊。我很孤獨,也很清寂,但我受不了這樣的孤獨與清寂,心裡說不出的悲涼像風一樣飄遠了。

我悠悠地感到——悲痛如帶著酸味的空氣一樣無孔不入。空氣是沒有重量的,可我分明感覺到了悲痛的沉重,它既沉緩又鍥而不捨地纏繞著我,彷彿要把我勒索成為一張乾癟的皮囊。

我的淚水從雙眼湧出。那一刻,我曾經懷疑自己的眼淚是黑色的,要不為什麼我的眼睛因眼淚的出現而漆黑一片呢!

我強大的痛苦終於把聲音擠壓出身體,尖細得如同刺槍。我在牛子的靈前放肆地痛哭著,不過哭喊出的每一個字都在瞬間自我過濾,可以說哭的很有分寸。然而,一種莫名的悲涼如同閃電一般在我心頭飛躥,今日敢於藐視我的人,是不是就是我明天的對手?

丁香扭動著蛇一樣的腰身,來攙扶我。她都十六歲的人了,好像從來沒有轉化成人形,終年是纏綿的行走,如水一樣。為此,我一直不放心讓她來帶我的青楊,她很可能步葉兒的後塵。

就在我被丁香扶起,停止了哭聲的那一刻,牛子的棺材被抬起。笨重的木棺搖晃著,如半空中吊著的巨鍾,荒蕪中也浸透了超然。

因為牛子死在山林外,所以按山林裡的風俗,除了靈棚不能設在山林之外,更為嚴格的是墳墓也絕對不能安放在山林裡。不然,他的亡靈會給山林帶來不吉利。

可憐牛子一生為山林做出那麼大的貢獻,死了,卻連一片葬身之地都沒換來。不過牛子的墳地是我精心挑選的。三十里外的山林邊,那裡風光很柔媚,草地上寧謐的小花,潛蘊著*心扉的氣息。

我身邊這個沒有血緣的親人,就這樣決然地棄我而去。

他走的很悲壯,可以與劃落夜空的流星媲美。在我無奈之時,我真希望驀然回首,往日的他,歡笑著站在我的眼前。

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在這種無望的企盼中度過的。

過年了,我仍舊感到困惑不已。照例是山民的幾個小節目,唱唱山歌,耍耍獅子。都是老一套,沒多大意思。炮仗也像往年一樣,因山林防火,只能讓男人們套了數輛馬車,拉著小孩去山林之外放去了。

我的閣樓死氣沉沉,毫無一點喜慶之色。青楊吵鬧著要去看放炮仗,我讓李媽和丁香護著去了。女兒太小,不知道母親在什麼情況下,需要她來充實自己孤寂的靈魂。

我一個人走出閣樓,想去找幾個婆子推幾把牌九。大過年的除了玩玩錢,再沒有別的熱鬧事兒了。

我來到三柱嫂的洞外,只聽得裡邊大吵大嚷鬧成一片。細細聽去,我臉面立時大變!噗通一聲坐在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