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了一碗,彼此客套話說完了,她居然還是立著不走。
不由有些詫異。
半晌,此女低聲道:“韶光代沉香謝過公子。”
我一時啞然,派人追殺的不是她麼?“公主客氣。何其軒並沒有做什麼。”
她半日不語。
許是酒精迷了神智,我又多說了一句。“公主,若再見沉香,你莫要傷他心。”
戚韶光眼裡閃過一絲異常色澤,黯然道:“他不再理我。”
我嘆口氣。他不理你,我可幫不上忙。“沉香君一路不易,那就還他清淨吧。”
戚韶光:“我有苦衷。”
我笑。這天下,誰做了對不起人的事,都有苦衷,誰又會成心去傷害?
“殿下,既然最初做了選擇,就當接受後果。”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了。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解釋,忘了當初的傷害。
我不知道朱沉香是以什麼心態甘願待在鳳起。想那攬月樓是鳳起高官子弟出沒之所,而人們在風月之地,總是相對放鬆口徑,或者探聽各路訊息都更方便吧。無論怎樣,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卻以那樣的身份潛伏,如果當真是為了戚韶光,這份情意足夠可觀。
戚韶光不再說話,呆立在那裡。
吳鉤見這邊情形有異,就踱步過來,我趕緊走上幾步,拉著他一起去給另一個齊來官員敬酒,藉此避開了這尷尬的話題。
舉杯的空隙,瞥見戚韶光孤高畫質傲的身影,被一輪冰月浸了,陣陣發涼。
酒宴夜深方散,表面賓主盡歡。
及至回房,人已頭重腳輕,心裡倒還清明。
其時月明,無須點燈,照著室內一片清亮。
一進門,就見我那把碧玉扇擱正在桌面。
微覺詫異,拿起一看,原本雪白的扇面上多了一副畫。
淡墨勾出一葉孤舟,遠山近樹,江面微瀾,風拂葉落,寥寥數筆,秋意鮮明;
右下角一行小字,清瘦極韻。
若得共賞江山水,何其軒暢。
下次再見,不知會是何時?
我搖搖腦袋,時辰不早,睡吧。
翌日啟程,雖說卸下了鳳起帶來的禮品嫁妝,但齊來的回禮加上戚流光送的一堆她四處收集的珍玩美酒稀奇用具,去的車裝得竟比來時還滿當。
臨走前我又去看了眼姬離,他晶目含淚,倒也不曾多說什麼。
我摸摸他腦袋,最後也不過吩咐了一句你自己多保重。
想跟戚流光說照應一下他,又覺得不合適。姬離畢竟是她妹夫,身份尷尬。
因女帝太后新亡方一年,戚韶光須得再過一年才能正式迎娶姬離過門,如今還是安排別院住著。
這以後碧海青天夜夜心,怕是難免了。
相比來時路上,這回程簡直清淨得出奇,除了若干不開眼的毛賊,再無別人騷擾。
加上親也算順利送完,齊來方面又應酬得體,此趟怎麼說都是功成而返,一眾侍衛放開了吃喝玩樂,遊山賞水,更比來時得趣。只要不是太過分,那起文官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有人都意興盎然,只我一個有些懨懨。
回想來時同一段路,雖則兇險,有小葉子陪在身邊,總是熱鬧。如今孑然一身,小葉子天涯飄零,小四又不知何時再見,而與何其正這番會面,更知自此山水難相逢。
眾人每要玩樂,初時還礙於面子喚我同行,拒絕幾次後,也就不叫了。
我於是自己從戚流光送的諸般美酒裡隨便尋一瓶,坐馬車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這種時候總想著,如果小葉子在,必定高興,這些酒種類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