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從冠上愛新覺羅的姓氏那天起,就註定我們一生都在懸崖邊上。”
那把龍椅只能坐一個人,那把龍椅高高在上,孤絕寒冷。他伸手握住我,我哆嗦了一下,那記憶中始終溫熱的手,如今是冰冷的。
那雙眼眸幽深悲涼,我不忍再看,把臉埋在他胸前,他輕聲說:“末兒,千萬不要怪我。”仍然是這一句不知所為何來的話。
我的淚滴進他肩頭龍紋的眼睛,瞬間連這身尊貴耀眼的龍袍都染上了哀慼。這一襲明黃如刀似劍,斬斷了他的親情與溫暖,從今以後再冷也只能一個人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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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緊急進宮來,他們兄弟一向有話都避著我,這次竟也顧不得了,有人密告隆科多買通輔國公阿布蘭,取走了玉牒的底本。
胤禛居然沒有發怒,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把阿布蘭找來,朕要好好聽聽他的說辭。”聲音不大,卻從骨子裡往外冒冷氣。
玉牒正本雖因了上命挖補,底本卻一直存於皇史宬,大約是因為最近胤禛要去了關於胤禩胤禟的玉牒記載,十三卻說隆科多還錄了我作為皇九子福晉的生年死日,賜死原因等等的詳細記載。
隆科多大約見這幾年起鬨架秧子的,拍馬屁的,統統沒了好下場,就起了急,想捏著這隱藏著驚天秘密的玉牒,好歹是個護身符。我看是催命符倒是真的。
阿布蘭撲通一聲跪下,抖如篩糠,胤禛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他就竹筒倒豆子——抖漏個乾淨,說隆科多如何私下收養九貝子府的舊人,如何許了他大筆銀錢,託他把玉牒暗渡陳倉,預備變生肘腋時,好祭起護身。著實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胤禛一路靜靜的聽,完了就淡淡一笑“好奴才,如今越發放肆了。”口氣似無奈,目光掠過,有如利刃泛著深寒。阿布蘭頓時癱在地上,不敢稍動。
“著阿布蘭削爵,永遠圈禁。”他隨口道出,一眼也不望向那個幾乎半死的人。
“……謝……皇上……隆恩……”阿布蘭抖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繼年羹堯之後,隆科多風光無限的生涯也落下了帷幕。四十一條罪狀加身,永遠禁錮在暢春園外的小屋裡,他在那兒死去了。又一個人的生命終結於‘死於禁所’四個字。
然後,然後的然後,就是平靜,異己與黨羽終於統統被拔除,他終於成了孤成了寡人。
翠玉明珠、絲羅綾錦、珍寶玩物,他忽然慌亂起來,不知該給我什麼才好,都這樣了還總問我:“末兒,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最近精神越來越差,疲乏難當,他卻得了空便問。
問得急了只好閉著眼敷衍他:“我要大清的江山。”本以為可以讓他住嘴,他卻低頭在我耳邊說:“我都是你的,大清自然也是你的。”我厥倒,使勁拿眼白他。
他突然浮起了悟的神色:“天申太像你,咱們再生一個,生得像我。”
他的手平貼在我小腹上,溫溫熱熱的熨貼而舒服。我按住他的手背不讓他移開。實在乏得緊,便靠上他肩胛,一邊不忘取笑他:“你當這是官窯的花瓶,要什麼樣兒就給您燒什麼樣的?再說萬一是個女兒,像你?……”我頗為不滿地拖出長音,眯眼上下打量他一圈又閉上:“樣子又老,嘴又壞,脾氣又急躁,可怎麼嫁得出去。”
他險些背過氣去,狠霸霸扭著我“當年我也年輕過的,你還不是被我迷的沒了魂?”我嗤一聲:“明明是你被我迷的沒了魂。”
半晌沉默。“對,是我被你迷得沒了魂。”聲線溫柔如水。
“不知為什麼,這半輩子只迷你一個。”
半輩子?快一輩子才是。我還做過初九,看過他慘綠少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