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卻一呆,這哪裡是酒,分明是茶水。
抬臉便見方才的男子立在跟前,笑意溫和,眼底卻帶了三分憐惜,湘琴也不知怎的,心頭一酸,竟險些落下淚來,當下強把眼兒眨了,責問香香如何胡亂放人進來。
香香不敢違她,悄聲請那人出去,那人卻不動,反看了湘琴道:“娘子這般喝酒,委實傷身。”
湘琴聽他說得認真,倒把他一看,這才瞧清那人的模樣,只見他眼眉狹長,眼尾微挑,髮際烏濃,而面如冠玉,竟是個極出色的模樣。
不免在肚裡喝了聲彩,想著卻又在心中冷笑了一回,只道:“所以你便讓我喝茶?”
見那人微微點頭,不由一笑,把酒壺一晃道:“我喝十杯又與喝九杯有甚區別,難不成你讓我少喝一杯就沒事了?”
說著徑起身挪到窗下的斑竹榻上,見他還不走,又道:“你家銀子很多麼?”
那人也不生氣,只徐徐道:“並不多,不過一所祖屋,幾畝薄田罷了。”
湘琴把他一瞅,道:“既這般,還來這裡走動?”
那人依然笑道:“不過是朋友相邀。”
話音方罷,就聽湘琴冷冷道:“你來這種地方,也不怕家中妻子不樂?”
那人靜默了片時,終道:“小可妻室前年……”說到這又頓口不言。
湘琴還當他找不到託辭,也不理會,自將杯兒注滿,拿起便飲,又聽那人道:“娘子勿要這般喝酒,便是不開心時,這般也只解得一時。”
湘琴哪裡聽他,連飲兩懷,方笑道:“解得一時不好麼?”
那人看了她半日,方低低道:“縱然解得這一時,醒來卻愈發難過,這又是何苦……”
湘琴交他一言撞在心上,險些把杯兒也落在地上,捱了一時,方抬了臉笑道:“你既這般好心,何不救我從良?我若從了良,還喝甚麼?”說著只格格笑將起來。
那人沉吟良久,從容道:“只怕我傾家蕩產也救不得娘子,若是幾百兩銀子,尚可設法一二。”
湘琴哪裡信他,當下便藉著酒勁道:“好啊,那你明日拿兩百兩銀子過來,我就信你。”
說罷又是幾杯酒下肚,這番更是醉中之醉,哪立得住腳,交惠娘饞到屋裡,閉了門,梳洗罷,往床上一躺便睡去了。
第二日醒轉將來,還不曾梳洗,就有人來見,湘琴問也不問,只說不見。
香香轉頭又進來,說是昨日的秀才送了銀子過來,湘琴恍惚憶起醉中之事,倒有些不信,出來果見那人坐在廳裡。
那人見了她,也不說甚麼,徑從身後取出個布包來,遞到她跟前。
湘琴接在手中便覺沉甸甸的,解開看時,果是包銀子,雖散碎不一,卻也有百來兩之多,立時呆在了當地,又聽那人道:“這些統共是一百八十九兩,我客居泉州,手頭不便,只湊得這許多。”
湘琴只如不聞,半晌方抬起頭來,吃吃道:“你,你就不怕我騙了你?我連你的名姓都不曾過問,你,你竟然,竟然……”說著早把聲音哽在了喉嚨口。
那人微微笑了一笑,只道:“娘子為何要騙我?是我不曾告知娘子名姓,敝姓劉,名海石。”
湘琴再忍不住落下淚來,方把臉轉了,又聽劉海石道:“我能幫娘子的不多,還望娘子日後愛惜自己,莫要再如此縱酒。”
湘琴至此方覺出他語中的關切和真摯之意,淚水越發止不住地滾下來,終捂了面孔哭出聲來。
一時心頭翻湧,哪裡止得住,只一聲聲叫道:“我,我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為什麼這樣還有臉活下來……”直哭得肝腸寸斷。
劉海石低低一嘆,欲撫她發頂,終停了手,良久方道:“莫要這麼說,死豈是那麼容易的,不然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