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幹系,不夾雜任何刻意討好的奴性。
她從不打聽宮裡的訊息,也從不摻和她們津津樂道的品論,似乎是不屑,偏又不是隨意就能做作出來的樣態,倒像是骨子裡滲透出來的氣度。
也就因此她們兩人對她此時探聽的態度均大感意外。
盛苡見狀,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淺淺笑了下,賠了個不是。
“不,不妨事……”巖子眨巴眨巴眼,反應過來,“嗨,還真沒什麼可避諱的,其實是萬歲爺嫌麻煩,當即讓總管找了個偏僻地方給驗了,結果小六子那兒……去的淨淨的,馬上就把人放了……想想也是,他什麼能耐,萬歲爺日理萬機的,值當擱他身上浪費功夫!”
“不過……”她自己又提出疑問來,“放了他也就是了,怎麼還生出造化來了?畢竟太后主子那兒當初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話落,她自己先嚇了一跳,慌忙捂了嘴,清由做樣略咳了兩聲遮掩,一面起身道:“吃完了,趁早收拾收拾上炕,省幾根蠟燭,沒得回頭去領,還得瞧人家臉色。”
盛苡看著她們誠惶誠恐的模樣,輕嘆了口氣,論起這宗,得從前說起,當今的景隆皇帝,愛新覺羅?祺裎是邧朝的第二代宗主,聖祖皇帝臨崩之際,頒發遺詔,果親王祺裎即皇帝位,弱冠之年親政,時傳先帝恐太后擅權專政,親命三位輔政大臣輔佐幼主,又懼他們把權僭越,謀危社稷,另命太后指引聽政。
於是君臣母子便按照先帝的遺訓,和睦無間地相處了幾年的光景,直至景隆十年皇帝親政,對待國事政務,一心想要甩脫桎梏,大展宏圖,太后惦念舊權,時有干涉,母子間漸生罅隙,近幾年這樣的勢頭才緩了些。
皇帝對小六子耐人尋味的態度,實在招人揣測。
然而這些不過是太監宮女們平日裡扯閒話,咬耳扯袖中散播開來的浮言蜚語,管中窺豹,聽得一二也就是了,不可全信,偌大的殿宇中,人多眼雜,不妨讓人揪了辮子,腦袋也得跟著搬家。
三人深諳這一道理,歇下話頭,利索地收拾好炕鋪,滅了燈鑽進被褥裡,聚頭聊起夜話來。
☆、憶君王
清由睡在中間,掰著指頭合計她進宮的時日,“臨端午我就十八了,還得再熬七年……”
屋側夾道內來回竄著風響在耳朵邊,野貓叫似的,盛苡掖緊被口,盯著窗戶上的花格發怔,二月二,她就滿十六了,宮女歲滿二十五便可出宮,她不成,她落地就在這座宮城裡,再過十幾年,幾十年,大抵就熬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了。
“熬就熬罷,偏偏是這麼個地界,”巖子揣著被子,長吁短嘆,“咱們這炕斷火得有半個月了罷?上內務府討回炭比那唐僧西天取經都難!那幫人總有話把你撅回來,要是能伺候上主子,這日子吶,過起來就快了!”
不提也罷,提起來,其餘兩人的腳趾頭不自覺地蜷了蜷,白天上差時,淘洗果子的冷水難免潑濺,鞋頭總被澆得溼透,腳趾浸在冷水裡一杵就是一天,剛入冬,就發了腫,遇著冷針扎似的鑽疼,遇著熱就發脹,奇癢難忍。
“你當伺候主子就輕省了?”清由不服氣,“瞧人臉色不說,腦袋瓜子也坐得不穩當,一句話說得偏了,瞧好罷!”
“除非……”巖子翻了身,趴在被窩口,張大眼,炯炯地道:“自個兒當上主子……”
聽她這話,清由打了個寒顫,“祖宗!你心真夠大的,這要讓人聽了去,我倆也得跟著完蛋……”
“……可別埋汰我,我哪兒配吶,”巖子隔著她看向裡側,笑道:“我聽說眼下最得寵的懿嬪主子原先也就是個宮女,她阿瑪不過從九品的錄用官職,都是包衣出身,可你瞧,人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盛苡,你長那麼好看,留這兒忒可惜了,要不也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