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齒伶俐,否則也成不了方庚的跟班,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便將整件事的起因、經過述說得明白無誤,最後道:“後來李六月古那窮鬼見葉師傅帶人趕去,很是害怕,便說出一句狠話來。大爺怕事鬧大了,犯不著,這才饒了那老糊塗。”周氏奇道:“那李六月古說了句什麼狠話,倒教大爺就饒過了他?”小柱子道:“回大奶奶,那窮鬼見葉師傅趕去,最後憋出一句話來,說道:”老漢一個窮佃戶,起早摸黑、日曬雨淋地作活,可一天三餐還是吃不飽,遇上個腰痠病痛,更是沒錢瞧大夫,這日子其實也沒什麼過頭!大爺今日若硬要將荷姑送去杭州,不如先要了我這條老命吧!‘“
周氏纖眉一皺,道:“他這不是要拼命麼!”小柱子道:“是啊。大爺是什麼身份,何等尊貴,哪能同六月古這等賤坯一般見識,因此便領著大夥兒,先行回府了。”周氏合掌道:“阿彌佗佛,沒出事就好!”
忽聽門外一個低沉悅耳的男子聲音說道:“這事可還沒算完!”人隨身至,一名漢子從門檻外跨入房中。方破陣衝上前去,雙手摟在那人腰問,叫道:“爹爹,你可回來啦!姆媽愁得要命,這下不用再擔心了。”來人眉濃面方,滿臉精明幹練之色,雖只三十四、五年紀,卻肩闊腰圓,已顯富態,正是方破陣之父方庚。
方庚望著兒子笑道:“你姆媽擔心爹爹,你便不擔心?”方破陣道:“誰說不擔心?”右手忽向父親左肩按去,跟著雙腿一躍,整個人已騎跨在父親肩上。方庚笑斥道:“頑皮!”猛地彎腰下去,作勢要將兒子摔下。但方破陣雙手緊抱父親脖頸,雙腳圍攏在父親胸前,上身儘管傾斜出去,整個人卻仍舊牢牢騎在父親肩上,口中一個勁直叫:“爹爹摔我不下來,爹爹摔我不下來。”方庚重新站直,笑道:“乘兒子,好本事。”
他父子這番舉動,原是平日戲耍慣了的,周氏瞧在眼裡,眼見丈夫兒子玩笑嘻戲,其樂融融,自是喜在心頭。眼見小柱子畢恭畢敬地佇立在一旁,便打賞了他一兩銀子,命其退下,然後回身對父子倆道:“瞧你們爺兒倆,小的沒半點規矩,大的居然還嘻皮笑臉湊趣兒。兒子不像兒子,老子不像老子,真是一對活寶。”語含責備,可粉臉帶笑,惟見喜樂,哪有半分嗔容怒色?
方庚回頭向兒子眨眨眼,跟著向周氏一努嘴。方破陣心知其意,叫道:“姆媽,我和爹爹衝過來了。”方庚雙手扶在兒子腰間,急趨兩步,方破陣一伸手,摟定母親脖子,便欲從父親這邊轉而騎跨到母親肩上。周氏適才與兒子一番戲鬧,早已累得氣喘吁吁,養尊處優的嬌弱之軀,哪還能馱得動兒子?忙告饒道:“乖兒子,莫再頑皮,姆媽腰都酸了,經不起你再鬧……”
方庚見娘子嬌喘連連,胸脯不住地起伏,顯然是真累了,說道:“勝兒,好啦,咱們別玩了,你姆媽可不像爹爹這麼有氣力,你身子沉,她馱不動你。”方破陣聽父親也這麼說,只好從父親背後溜下地來。方庚道:“時辰不早了,勝兒,你明日還得上學,快回去歇了吧。”心知娘子即刻便要開口詢問今日之事,而自已今日向李六月古徵人索石,此舉純屬巧取豪奪,實是有幹天和,只因老父有命,違迕不孝,這才昧著良心不得不做,但想愛子年少,耳聞此等損德不義之行,於人於已,俱是有害無益,因此先開口催兒子早去歇息,回頭再跟娘子細說。他不知愛子早已從下人口中得悉徵人索石此事,遣小柱子前來向周氏報平安,是怕娘子牽腸掛肚,沒想到兒子恰好在此。
方破陣既見父親平安回府,先前的擔憂一掃而空,跟父親這麼鬧得一鬧後,卻又想起一件煩心事來,見父親催自已回房歇息,正中下懷,於是口中應著,腳下便要開步。
周氏卻道:“勝兒,小禾不在,姆媽另叫人去服待你,你自已說,你喜歡哪個,蓮兒、還是真真?”方破陣心想剛才母親還笑話自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