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門,牆上就滿貼的是輓聯,大小花圈,靠了牆擺著。正面門戶盡撤,紮了孝
堂,靠牆有一個大茶壺爐子,一張桌上,兀自陳列百十隻茶杯。孝堂上四壁的輓聯,
是一副疊著一副,非常的擁擠,簡直看不出牆壁的本色來了。正中的靈位,幾乎是
許多花圈,把它堆將起來。秋盡冬來,天氣是十分的短促,這個時候,已經是暮色
蒼茫。院子裡帶著一片渾黃之色,孝堂上留了幾盞電燈,也是黃不黃,白不白,發
著一種慘淡之光。李冬青一見一叢白色的鮮花裡,擁著一塊白朮靈牌,上寫“故文
人楊先生杏園之靈位”。不由得一陣心酸,雙淚齊下。何劍塵和富氏弟兄,自然是
在這裡的。吳碧波一對未婚夫婦,因為李冬青一人私祭,也前來幫忙。這時他們吩
咐聽差,忙著把水果用瓷盤盛了,供在靈前,幾盆鮮花,也都放在靈位左右的花架
上。因為這是何劍塵預為他留下的地位。那鮮花上,李冬青自己剪了白綢帶,系在
花枝上。綢帶上書明“故如兄楊杏園靈右,義妹李冬青敬獻”。花果陳列得好了,
將一隻古鋼爐的沉檀焚著,重新沏了一杯香茗,放在一張茶几上。於是大家商議了
一會,恭推富家駒吳碧波司儀。他們站在靈位的左右,先喊主祭人就位,李冬青穿
著一身黑衣裙,站在靈位前兩三尺的所在。先獻花,朱韻桐拿了一束鮮花,遞到李
冬青手裡,李冬青一鞠躬,插在桌上花瓶裡。第二是上香,朱韻桐遞了一束小檀香
條給李冬青,李冬青又一鞠躬,添在爐裡。最後進茗,朱韻桐將茶杯送到她手上,
她雙手高舉呈到桌上,退後一步,三次鞠躬。李冬青進茗已畢,司儀的就呼主祭者
致敬,讀祭文。李冬青又行個三鞠躬禮,便低著頭靜默。這個時候,靈位上放著楊
杏園的一張半身大像,兀自向人露著微笑。香爐裡的沉檀,蓬蓬勃勃,向半空裡卷
著雲頭,伸將上去。那半身像被煙擋著時顯時隱。何太太拿著謄寫清楚的祭文,在
李冬青的右手前兩步站著。略一鞠躬,將祭文高舉唸了起來。她倒不曉得念祭文的
老腔調,只是讀書一般,把祭文清清楚楚讀將起來。這樣讀法,大家倒是聽得很明
白。李冬青始終不曾抬頭,一篇祭文唸完,胸襟上點點滴滴添了許多淚痕,吳碧波
見她呆立著,面向裡,喊道:“李女士,已經祭完了,請裡面坐,談談罷。”何太
太也覺她是傷心極了,牽著她的手,蠻拉到楊杏園舊臥室去坐。
李冬青一句話不說,總是牽線一般的下淚。何劍塵道:“李女士,我有一件事
要和你商量。就是杏園在日,他和我說過笑話,說他死後,要埋在西山腳下。但是
我的意思,埋在義地裡為宜。因為他還有老太太在堂,保不定是要遷樞回南的。況
且那義地裡,有一位梨雲女士,正好作他九泉的伴侶。論起交情來,我們都是好友。
不過女士和他多一層兄妹之情,還是取決於李女士。”李冬青道:“當然暫葬在義
地裡。萬一不遷回南,我們在他墓上栽些花木。也有管園的人管理。若葬在西山,
日子一久,朋友四散,那就無人過問了。”吳碧波道:“我也以為葬在義地裡比較
葬在香山好。既然李女士也是說葬在義地裡,我們就決定這樣辦。劍塵,我們明天
抽大半天工夫,先到義地裡去看一回,然後再佈置一切。”何劍塵還未曾答言,李
冬青就說道:“我反正沒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