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裡的人眉目清朗,絲毫沒有憂愁,氣度不凡,笑容沁人心脾,可是現在呢,不用看沈墨也知道自己的現在的樣子絕不是這樣的。
他已經走不了了。
景笙不知道,壓在喜服下一起送來的,是君寧嵐給她戰報,邊關又有兩座城池淪陷,延邊的善王託病不肯出兵相助,邊關守備初齊旻瑜一線,皆節節敗退。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沒有他母親之事,他也無法離開。
景笙,你過得太好,也過得太簡單。
鏡中花水中月,我沈墨,不是。
若是太平盛世,我便隨你去了又如何,若是你早些說明,我……
不,已經什麼都遲了。
沈墨閉了閉眼,捧起畫,輕輕移到燭臺邊。
桔紅的焰光瞬間吞噬過潔白的畫紙,火舌妖嬈舞動,猶如一張張猙獰的血色大嘴。
在眾人簇擁下從容作詩的身影,在風中舉笛輕吹白衣獵獵的身影,在雨中獨行寫意漫步的身影,在書庫裡安靜垂頭閱讀的聲音,在火焰裡跳躍閃爍,清晰如昨。
劈劈啪啪的灼燒聲後,畫紙燃盡,一切都化成灰燼。
血色薄暮裡,從此天涯不見。
景笙,你走好。
“小姐,小姐,船已經租好了,明晚我們就能動身離開了。”
“我知道了。”
景笙臉色沉靜的收拾包袱:“我們回景府取些東西,解決麻煩,再去找君公子——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帝都,然後便去西江渡口等著。”
“小姐,你是……想要和沈公子私奔?”
景笙臉色微變,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別問那麼多。再去給我買些桐油、生肉骨頭和煙花。”
待嶺兒買完,景笙便想著,還欠著趙文豔幾幅字怕是以後都沒時間再寫了,反正恰是途徑,景笙路過古墨齋,剛要進去,便看見門邊閃出了一道抱著劍的身影,將她拖到一邊:“景小姐……”
“流螢姑娘。”
流螢掃見景笙的包袱,微擰起眉:“景小姐這是要去哪?”
節外生枝多險途,景笙道:“自然是回景府。”
“只怕不是……”流螢吸吸鼻子,“桐油,生肉……景小姐難道是想……”想通關節,流螢那張萬年不變的冷酷臉龐終於也微微變色。
景笙打斷:“是,我不過是不想讓家人為難,希望流螢姑娘多見諒。”
說罷便要走。
不想流螢卻道:“你買那些來做替身,錯漏百出,不如真找具屍體。”
景笙沒想到流螢會說這個,只好無奈道:“在下良民一個,上哪裡去找真屍體?”
流螢轉身,站到景笙面前,突然斂了一身的氣勢:“我幫你找,你離開帶上我。”
“為什麼要我帶你離開?”
流螢把那塊雲斂給她的令牌又丟還給了景笙:“一直以來我都在為這塊牌子的主人效力,雲主子既然給了你,那你就是我的主人。起先我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你若呆在帝都做你的安樂庶女根本不需要我我也不想陪你過家家,可你要是離開……”流螢漆黑的眼睛裡掠過一絲茫然,“若不跟你走,我也不知道該去哪……”
景笙把牌子又丟還給她,道:“這塊牌子你還是另擇良主,它不適合我……若你真的能幫我找到屍體,你想跟著我也無妨。”
聞言,起初流螢接過牌子面色微青,聽到後半段,卻是勾起唇:“好。”
景府,秋竹院。
院裡古槐青柳依然,君子蘭開了謝,謝了開,此時耷拉著枝條,有些奄奄。
有人自牆頭翻出,屋子裡兩具女子的屍首靜靜趴在地上,陳設有些亂,書桌上的字剛剛寫了一半,墨跡還未乾,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