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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乾坤飄搖,此身輾轉。忝攀瑤臺鳳池,心繫行伍刀筆。竭誠盡力,實不敢怠。夫位卑尚能憂思天下,官盛可懈犬馬之勞?心有悔念,奈何無意雙飛;意指艱途,豈敢渾噩忘志?唯鞠躬千里江山,德事天下蒼生,誠能謝餘之罪也哉!

此將與君生相決絕,致此書以言之。”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只有那寫錚錚不流於時風的清瘦字型,在火光下似乎跳躍起來。年輕的將軍捧著那一紙訣別書,手不停地顫抖。

縱然情真意切,縱然辭采輝煌……李琅琊,你要謝罪?你要謝什麼罪?如何謝罪?就好像你說的,鞠躬千里江山,德事天下蒼生是麼?你才情堪比子建,可我功德哪僭少卿?!故而你要趁此機會兩兩相絕是麼?這有何難?眼前情狀,難道不是此生相絕了麼?

此生相絕……不是生死兩茫茫,而是生而相絕……

皇甫端華抖著手把那張紙狠狠地拍到桌上,他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子。陰沉的光線和冰涼的風猛的灌入,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端華一頭撲到窗欞上,用雙手掩住了臉。他劇烈地喘息著,不想讓自己流下眼淚來,他也的確做到了。他甚至痛恨自己為何要識字,為何要看懂這些東西……其實他年少時也不是不學無術,只是生性風流浪蕩弄文不精而已——可此刻他簡直恨不得自己不識字便好。

不成……他不能相信這些,李琅琊做過的那些事情還浮現在他眼前,還有那封措辭嚴厲冰冷無情的討叛詔書……就算那些都是他李琅琊被逼而為的又怎麼樣?!那二十萬將士的性命就可以回來了麼?!可以麼?!他無聲地質問著自己,明明知道這個問題永遠沒有答案,一遍又一遍的詢問只是徒增痛苦而已,他還是自虐般地繼續著。那二十萬的亡魂讓他皇甫端華不能再忠於李家朝廷,而這就導致了必然的決裂。

必然。

必然!

他猛地抬起頭,既然是必然,他還在這裡自尋煩惱做什麼?

一滴冰涼的東西猛然落在他額前,他一個激靈,伸手去撫。

又下雨了。

看著指尖上那一點溼潤,他無聲地笑了起來。

那樣的瓢潑大雨都不曾撐傘躲避,如今這階前一點冷雨,又算得了什麼?那樣的分離都已經經歷,如今這一紙墨跡又算得了什麼?

雖然這麼想著,他還是拖著步伐踱回桌前,把那張紙摺好,仔細地收進懷裡。這麼做的時候,各種紛亂的思緒不斷地掠過腦海,他突然記起了一樁事情。就是那日出戰前八重雪的書信。

那裡面寫了什麼?

他搖搖劇痛不止的腦袋。現在想這些,沒有任何用處。

靈武這邊,自從李琅琊拜相之後權勢青雲直上,新皇似乎尤為信任自家堂兄弟,李琅琊身為門下省宰相,幾乎可以掌管所有決策的生殺大權,儘管如此他倒是十分懂得分寸,大約也是由此,皇帝才更加信任他。

有人嫉妒,有人不屑,也有人順勢而上頻頻巴結。李琅琊對此事只能苦笑,人家只見他人前風光,哪裡知道背後何其難為。不過話說回來,誰人不知伴君如伴虎?可人人還是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平步青雲。李琅琊也懶得和那些人周旋,說到頭,什麼功名利祿不是過眼雲煙繁華舊夢?

他看得開,卻走不脫。

新皇登基已經月餘,李隆基那邊聽說李亨已經即位,隨即派宰相房琯、韋見素等人帶了傳國寶器和玉冊等物,來靈武將帝位正式傳給李亨。

房琯來靈武那日是李琅琊去迎的。那房琯也是忠誠熱血,何況長久在朝為官,也不把李琅琊這類無名小輩放在眼裡,當日見了他便有些淡淡的瞧不起的意味。李琅琊倒也不在意,對房琯還是恭恭敬敬禮數有加。一段時日下來,眾人私下議論,都暗暗道這年輕丞相涵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