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於天文、地誌、陰陽、醫卜、技藝之言,各輯為一書,毋厭浩繁。無所不包,毋厭浩繁”,也頗得後世好評。此外,重修《太‖祖實錄》、編修《益帝實錄》之類的政治需求,也自然不提。
北宮棣上一世還曾經幹過一件讓人無語的事,不善舞文弄墨的他親筆寫了一本長達兩萬字的書,取名為《聖學心法》。並且出於某種心理,他規定後世子孫研習帝王聖學時,要把這本書放到和□□的《皇明祖訓》幾乎的高度。
兩萬字的文言文已算是中長篇,而這《聖學心法》中極力顯出帝王崇尚儒家學說與思想,把“內聖外王”的帝王學宗旨發揮到了極致——諷刺的是,北宮棣心裡不但不崇儒,其實還有點抑儒的味道。仁與義在他看來只是手段,重要的是國家治理的效果。
所以這本文采斐華,其實內涵空洞的《聖學》雖是北宮棣的唯一御筆,但後世常常避之不談,或許這其實只是帝王的惡趣味,惱羞成怒的昇華境界罷了。
因為人人都明白,重要的並不是皇帝得到儒家感悟的具體內容——而是皇帝親自為師儒動筆為文,此事背後反映出當今天子“重視儒家”的政治意義。
“靜玄,你說,朕寫本書怎麼樣?”北宮棣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留下御寶獲得的政治收益,再次心動了一下,不由偏過頭對坐在他身畔的人問道。
方靜玄淡淡看了他一眼,揚了揚手中的《孟子》一書:“等陛下不用臣重注四書五經,再動筆不遲。”這些日子裡,他給這位未及而立的新皇,字字註解著通俗的四書五經,然而卻也有別於通常意義上講授。因為聽講者時不時冒出一些驚人之語,而講授者則會停下沉思片刻,然後由一字發千金,道之為何、儒之為何、仁之為何——溫故而知新,或許便是這個道理。
北宮棣瞪他:“你還沒問朕打算寫什麼?”
方靜玄見他已無心聽講,便將手中的書卷放到一旁的矮桌上,斜過身子把榻上之人移到懷裡,挑起他的髮絲吻了一下:“那陛下想寫什麼?”
“朕想寫——一本——學儒之心法。孝甫!”
方靜玄看著眼前白皙的脖頸上剛剛印上的吻痕,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陛下,我們有很長時間可以來討論,您想寫什麼……”
北宮棣心想:這種討論方式果真別具一格。
其實北宮棣知道,方靜玄也知道,他們甚至知道的更多。比如北宮棣是一個帝王,方靜玄身為臣子,卻在景陽宮帝寢上逾矩褻‖瀆著他。再比如北宮棣是如此無情,這段情‖事也不過是一時歡愉,只不過歡愉持續了超過幸福應有的期限,而帶來一種錯覺,彷彿能使得沸騰年華持續著歲月的變幻無常下小小的安寧。
再比如,他們誰都以為這是一場清醒萬分的棋局,以天下人為棋子,他們為下棋者,賭的是未來的大晉命運,但都愛。書。樓。發。布在本該空蕩清明的心中留下了那一絲意味著感情上的赴湯蹈火的渺小影子:雖然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由三個字組成的名字,而那份感情上的衝動會很快被理智壓抑罷了。
然而這畢竟不是愛情。這兩個緊密結合,相互試探而觸控,又其實早早付出了信任的人,永遠不會承認這種情感。
愛情是書本上的神話與傳說中的故事,於一個帝王、一個宰輔,沉浮在勾心鬥角,掌控生死真假的人來說來過虛無縹緲。何況本來政治的黑暗土壤也不可能誕生這樣美好與美麗的喬木鮮花。然而,慾望與悸動,不甘、預設與信任,讓步的底線,是不是愛情呢?
然而,那不帶慾望的吻,那閃爍的雙眼,那抿嘴一笑的會心,是不是愛情呢?
那一瞬間的失神,那懊惱與自責,那釋然與注視,是不是愛情呢?
如果彼此都是聰明人,感情大約藏在心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