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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氣。姚第,夏勃隆,米諾雷,三個人第一次消磨了一個黃昏,都覺得愉快之極,從此一到晚上九點,小於絮爾睡了覺,老人空閒了,軍人和教士就來坐到半夜或一點。

不久這三重奏變成四重奏。治安法官心中一動,感覺到那一類晚會的樂趣,也來想法親近醫生了。他閱世很深,凡是教士,醫生,軍人,靠超渡靈魂、治療疾病、教育青年、培養成功的那種寬容,那些知識,那些見聞,那種機智,那種談笑風生的才具,法官是靠辦案子得來的。邦格朗擔任奈穆爾治安法官以前,在默倫做過十年訴訟代理人,還親自出庭辯護;因為沒有律師的地方,訴訟代理人照例是兼帶辯護的。他四十五歲上死了太太,覺得自己還精力充沛,閒著無聊;恰好奈穆爾的治安法官在醫生搬來的前幾個月出缺了,便去申請這個職位。司法部長能找到一些辦案子的老手,尤其是家道小康的人,充任這一級很重要的司法官,總是很高興的。邦格朗盡著一千五百法郎薪水在奈穆爾過著簡單的生活,把原有的積蓄花在兒子身上;兒子在巴黎念法律,同時在有名的訴訟代理人但維爾手下實習。邦格朗老頭頗象一個退休的師長:瞼色的蒼白不是天生的,而是事務的繁忙,人生的失意,厭棄世情的心理留下的烙印;皺痕之多是由於思索,也由於常常皺眉蹙額所致,這原是一般不便暢所欲言的人慣有的表情。但他往往笑容可掬:凡是一忽兒無所不信、一忽兒無所不疑,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以為奇,把為了利害關係而變得深不可測的心思看得雪亮的人,都有這副笑容。不是白而是褪色的頭髮,波浪似的緊貼在頭上;腦門的長相一望而知是個聰明人,黃黃的皮色跟稀少的細頭髮很調和。又窄又短的瞼盤,加上又短又尖的鼻子,使他的相貌格外象孤狸。唾沫從他那張和健談的人一樣闊大的嘴裡噴出來,望四下裡亂飛,古鄙挖苦他說:“聽他講話,非撐把傘不可;”又說:“他念判決書就跟下雨一樣。”他戴著眼鏡的時候,目光好象很機敏;不戴的時候,一雙近視眼呆呆的毫無生氣。雖然性情快活,興致極好,但他舉動之間過於流露出自命不凡的氣概。一雙手幾乎老插在褲袋裡,只有為了扶正眼鏡才抽出來,而那一下的手勢又有近乎嘲弄的意味,表示要來一句妙語了,或是說出駁倒眾人的論據了。他的一舉一動,多言多語,無心的賣弄,都顯出他是外酋的訴訟代理人出身;但這些小小的缺點只是表面的,而且是有補償的,因為他靠著後天的修養,人很隨和,那在嚴格的道學家說來,是優秀人士應有的度量。固然,他神氣有點象孤狸,事實上大家也認為他非常狡猾而不至於不老實。但一般有先見之明而不受哄騙的人,不是都被稱為狡猾的嗎?這位法官喜歡打惠斯特,那是上尉與醫生都能玩,而神甫很快就學會的牌戲。

這個小集團,等於把米諾雷的客廳作為沙漠中的一片水草。這小集團也有奈穆爾本地的醫生參加;他既不缺少學問,也很懂得處世之道,敬重米諾雷是個醫學界的名人;但他為了忙碌和辛苦,不得不早起早睡,沒法象其餘三位朋友那樣經常走動。奈穆爾鎮上只有這五個優秀人物知識相當廣博,能夠彼此瞭解;他們的結合,說明了老醫生對承繼人的厭惡:把遺產傳給他們倒還罷了,讓他們來親近可是受不了。車行老闆,書記和稽徵員,或者是領會到這點兒微妙的用意,或者是老叔正派的作風和給他們的好處,使他們放了心,居然不再上門,教老人大為高興。這樣,米諾雷在奈穆爾住了七八個月以後,四個玩惠斯特和西洋雙六棋的老夥伴,組成了一個分不開的,不容外人插足的小圈子;他們每個人都覺得這是暮年意想不到的友情,因之體會得更深。這般氣味相投的風雅人士,各人以各人的心思把於絮爾當做螟蛉女兒:神甫想到的是孩子的靈魂,法官自命為她的監護人,軍官發願要作她的導師;米諾雷卻兼做了父親,母親和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