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坐到案前的時候,便發現有些偏將故意扭頭不看自己。
他笑了笑,心中釋然。一個連自我立場都已然失去的人,哪敢奢求他人的尊重?
“將軍要駐守此地,等待房琯軍隊?”
“……是。你有什麼建議,說說。”安守忠坐直身子。
“請恕在下不能同意。”端華輕輕施禮,但誰都看出來,他那個動作裡並不包含任何的尊重意味,“將軍當繼續進軍,直會房琯,不可在此等候。”
“為何?”安守忠看著他,“想來房琯離咸陽也不遠了。”
皇甫端華站起身,他剔透的黑色眸子毫無表情地凝視著安守忠。“房琯一介書生不會打仗,在下曾與之有過數面之緣——”他頓了頓,因為他看見其他將領眼中分明的輕蔑意思,“雖然那時在下位卑無緣與之交談,但從他人語言中瞭解,此人在戰事方面,總愛僭越。”
“怎講?”
“就是分明不懂戰事,還要指手畫腳。”端華毫無生氣地笑了笑,語氣平直,“戰場變幻,將軍若坐等,必給迂腐之人以機可乘,只能進軍,房琯等人不善應變,軍中又大多為文官,只有突遇,才能使之措手不及。”
帳內陷入一片沉默。有些人想要說話,可想想此人說的似乎確實有道理,只能咬牙不言。
“何況,我……我軍兵少。此地乃是平原,若是正面作戰,不佔便宜。何況……何況房琯後方官道暢通,糧草運輸相對便捷,若是我軍久持而不能西進,後果——”皇甫端華頓住,“罷了。將軍英明,在下何必多言。”
“……我憑什麼要信你?”安守忠快速思索著,卻近乎戲謔地打量著皇甫端華。
修長的手指在黑色衣袖的掩蓋下緊緊地握起,刀柄上的花紋硌得手指生疼。於是所有人看見那個黑衣小將站起來,高挑的身子微微彎下去。
“在下隨便一說,將軍若不信,就請自便。”
這種輕慢和冷漠的態度激怒了所有人。可皇甫端華面上神色泰然自若,他掀開簾帳就走了出去。
“安將軍!這小子……”
“簡直是混賬,他簡直把您都不放在眼中了!”
“肅靜!”安守忠道。他蹙起眉頭,細細思索著黑衣小將方才的話。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按住面前圖紙,不顧四起的反對聲,他命令道:“照他說的做。不過,要讓他打前鋒。”
“給——給他多少人?”有人試探道。
一絲混合著不信任和試探的惡毒笑容爬上安守忠嘴角。“給他三千人。”
三千。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房琯兵近五萬。
夜間平原上帶著寒氣的風迎面吹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聚集在胸中的憤怒平息下去。被人看不起,這是活該,誰讓自己當初是非不分,並且還一次一次地錯怪李琅琊?九郎——他這麼一想胸口就又開始發痛,於是他趕忙硬生生收住心緒,信步往前走去。營帳成片,風不時送來一些不合時宜的、但在軍營中也是司空見慣的聲音——隨行本來有些軍妓,雖說數量不多,但在夜裡,那些聲音還是無比分明。這聲音對於當年的風流少年皇甫端華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心緒煩躁,那些□在耳中也就格外清晰,端華皺皺眉頭,轉身想回自己帳中。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節制了——當年金吾衛供職,他就曾經被同僚們以“沒節操”大肆嘲笑過。可是當時年少,不但不覺羞恥,反而以此為榮。現在想來,自己當時那些行為,可不是一直在傷李琅琊的心?可那人都忍了,他從沒說過一句不滿的話。
九郎……
心中悄悄升起的慾念讓年輕的將軍雙頰微微泛紅,但夜色濃重,除了值夜士兵,四周並無他人。端華抬起冰冷的手指按了按臉頰,他感到臉頰熱得奇怪。他不是不想找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