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實在無需酒助,抑或,中國白酒太好喝,太有個性,用以佐餐大不敬也。但轉念一想,既如此,各自精彩就好,又何苦要形影不離地互相摧殘,令人徒興“既生瑜,何生亮”之長嘆?算了,來來來,喝完了這杯,再說吧。
享受獨自進食
既然一個人進食勢所難免,不如把他Q成一種享受。
欲將餐桌放逐為一人包團遠遊的旅行者,宜先端正思想,把獨自進食的種種好處細細數來:不受他人的節制,不必拘泥於儀態,而最為難得的是:毋庸言語。眾所周知,進餐時說話,一嘴兩用有害健康,群居終日必然導致飽食終日,結果是無所用心,言不及義。古訓:“食不語,寢不言。”但是,睡覺時不發言可以,吃飯時不說話,難矣哉!與人共食而不言語,亦與害命謀財同罪。《禮記》雲“夫禮之初,始於飲食”。這就是說,有許多繁文縟節,都是一道吃飯吃出來的。關於餐桌禮儀,《禮記》還在第七條做出規定:“共食不飽。”這不是說一起吃飯吃不飽,而是“一起吃飯不可過飽”之意。既如此,主人家還一個勁地勸酒佈菜,明知故犯。這種矛盾的表現,固然是禮失求諸野的後果,不過,我更願意相信金克木先生生前所言,中國古訓,有一部分並不是美德,恰恰是文化性格上的缺陷。
搞通了“怎麼吃”,“吃什麼”就變成單純的技術問題。墜露朝飲,秋菊夕餐,雖屬天然健康兼可明志,卻失之單調薄寡。獨食之絕對命令,為不可苟且,絕對不能虧待自己。宜簡不宜繁,重質不重量。各種速凍之物,能避則避,何也?須知那獨食之人,可曉之以理,卻玩不能“凍”之以情,啟冰箱取物,目之所及手之所觸,皆是愁雲慘霧,苦寒逼人,眼內還未發熱,心底先自涼了一半,哪裡還有心思弄吃弄喝?又:食宜麵條而不宜米飯,下麵條,立等可取,菜、湯完全內建而且相容;煮米飯,費時失事,菜、湯完全外接而且衝突;桌宜長方而不宜圓環,據長案,線條剛毅,如入現場辦公,令人意志倍增;臨圓臺,意態纏綿,尤陷何事常向,使人孤曠平添。意志薄弱者,更不妨圓桌方桌一概捨棄,因有桌必有椅,有椅則不以一止,那多出的空椅,最容易變成傷感的容器。
三十厘米大碟一片,或日本大碗一口,捧著一個人的晚餐,躲進一個人的沙發,把自己想象成一隻貓。貓、狗皆與人暱,但是貓比狗更善於獨處。習慣了一個人吃飯,一切冗場愁境皆可視若等閒,我是貓。我有一些身列成功人士的朋友,程度不同地都有狗的性格,勇猛,好鬥,堅忍不拔。無論是與人聯手還是獨立操作,都賺了大錢,就是不能獨自花錢,尤其無法忍受一個人的晚餐,非得被一大群人簇擁著不可。這些人,可能已經成為他支撐著把事業進行到底的主要動力。
人不像鯊魚,獨食時處於一種精神上的高度狂亂,一個人吃飯,通常是一天裡最軟弱、最敏感的時分。關於獨處,除了語焉不詳的“慎獨”二字,傳統文化並沒有提供更大的智慧。反觀西式的飲食方式,一動一靜之中似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如果倒退至更原始的年代,在黑暗中摸索的人類對於獨處的看法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分歧。龐樸先生就郭店楚簡中“慎獨”提出的新解,最起碼在餐桌上是成立的。能讓一個人獨自把他的晚飯結束於一派平靜祥和之中的精神力量,是天地而不是大我。
世人皆為“天下無不散”而難過,不聚或“不如”更是消極。這種處境,使一個人吃飯成為必須學習的技能,聚也一人,散也一人,聚散都無語。
食色
國外有一份調查報告說,令人愉快且增進食慾的顏色,以綠色為首,其次為黃、橙、紅、白。儘管我不知道被調查的有效樣本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