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深信此物乃中國聰明智慧的結晶。
比較而言,還是中國人的答案比較接近事實,而公認的事實是:世界上第一包泡麵於一九五八年出自大阪日清食品公司會長安藤百福之手,而安藤百福又是華裔商人吳百福先生的日本名。而另一個更具說服力的依據是:在二零零一年度被地球人“方便”掉的四百三十多億包泡麵裡,有約40%是在中國境內的生產線上以“大珠小珠落玉盤”之勢被快速地“方便”出來的。與此同時,中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泡麵消費國。
儘管泡麵享有如此之高的全球化地位,不過,無論是在美國(年均消費泡麵一千六百一十噸,緊隨中國之後位居全球第二)還是亞洲各地,因為廉價,因為缺乏營養並且不健康,泡麵至今仍被視為是一種苟且的飲食,一個經常吃泡麵的人甚至是可恥的。即使吃麵者自己不這樣認為,但是絕不能阻止他人有此觀感,即使在他吃飽了以後。對於“你最想請誰吃泡麵”這個問題,日本人的答案依次如下:德川家康、克林頓、阪本龍馬、織田信長、拿破崙、埃及豔后、聖德太子、伊麗莎白女王、披頭士、豐臣秀吉。我認為,此種“自便”慣了之後的“與人方便”,與其說反映了日本人對上述人物的尊敬,不如視其為一種惡作劇式的苦中作樂。
一個至今還或者並且活在中國的能買到泡麵的地方的中國人,一生中難免會吃上至少一回吧——那誰,你說什麼,你真的沒吃過一次泡麵?泡麵你真的一回沒吃過?來人吶,拉出去餵狗,那個“銀”他不是中國“銀”!
論吃泡麵,在同齡人中我應該算是骨灰級的,一九八零年是我的泡麵元年。在這個難忘的年份裡,我先後嘗試過舶來的泡麵和國產的第一代泡麵,後一種是上海製造,牌子實在記不起來了。
當時,我覺得這種麵條實在是好吃極了,好吃到簡直就不忍心視其為麵條,他完全就是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魔法,一件包裝在花花綠綠的透明膠帶裡的新奇玩具,只要按指示加入適量開水,靜觀其變,一個自硬而軟,由“生”至“熟”,從“死”變“活”的過程就會在你面前神奇地展現(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魔法拉麵”原來就是安藤百福在一九五八年發明的全球第一包泡麵的諢名),與此同時,一個徹頭徹尾的懶人竟然可以被他所身處的那個勤奮上進的社會關懷到如此地步,心靈深處的那一番帶有某種罪惡感的感動,更是絕非言詞可以形容。
二十多年之後,我再一次愛上了泡麵。尤其是從二零零二年春節開始,迄今為止幾乎沒有斷頓過一天,而且最爽的是每天都可以換一個新品種來嚐鮮。如果說第一次迷上泡麵是因為他本身的“魔術效果”,那麼,今日的舊情復燃,卻是迷上了自己的魔術——我日漸衰敗的味蕾竟然還能清晰地辨認出二十年前的味道!訝異之餘,不由得老懷大慰,老胃大開。
坦白地說,泡麵在品種和包裝上已經翻過了無數的新花樣,而杯麵和碗麵的登場,堪稱“方便史”上最有意義的二次革命,但是,它的基本滋味卻是無限忠誠地幾乎一成也沒有變過。
當然,一個骨灰級的“老方便”字今天也不是完全遇不到新問題的,比方說,超市貨架上的泡麵品種,就足以使人目迷五色,眼花繚亂。
不過,在逐一服用了五花八門的泡麵凡四十餘種而歷八個星期之後,我已完全徹底地相信,這隻能算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說穿了,選面一事看似複雜,其實一點不難,簡而言之,只要以超凡之想象力配合以獨到的目光死死盯住泡麵的外部包裝,即可事半功倍,戰無不勝。
對於像我這樣的聰明懶人來說,泡麵的外部包裝乃選面之首要和唯一的依據。在超市遊蕩的時候,最好把自己想象成某食品攝影大獎賽的評委或者某印刷廠的資深Q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