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慧絮絮叨叨說上半天，都是聖教裡面的一些故事，儘管她說故事的本事，遠不如電視裡那麼精彩，卻是我和爰慧的電視學習經歷中的空白，語調溫婉平和，彷彿兒時母親在枕邊吟唱的那些歌謠。

每次佈道，尚華總是默首恭立在一邊，這就是爰慧一開始耐性的來源，漸漸便也覺得賞心悅目起來，一種淡淡的芬芳，彌散在小小的特護室，聞得久了，會讓人倦怠慵懶，不知不覺中，竟會慢慢闔眼睡去。那時候，他對兩情相悅並沒有太多的體會，但我知道他已經有了這種心思，若能長此以往，就是一輩子呆在瘋人院裡，恐怕有人也會無怨無悔了。

安姑講什麼內容，實際上人家根本沒去理會，之所以專注，只是全副身心都去體驗尚華的存在。吃辛吃苦的安姑，不過是在幫助製造一種特別神奇的氛圍而已，有人的心，在一種空幻的狀態下慢慢飛逸，好跟自己的的摯愛在聖境中相會。在那種場合，爰慧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尚華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她也感到快樂了嗎？

不知不覺中，幾天過去，忽然有一天，來叫爰慧的不是尚華，而是另外一個人，我也熟識的一個老護士，肥沓沓的一個肉球，典型的新人老嫗。

儘管安姑還是一如既往地照念她的經，我的替身可一刻也按捺不住心裡的煩躁。剛一開始，他實在不願過分傷害這位無辜，卻又自以為是的老嬤嬤，可人家卻一點也不顧對方的情緒，我的替身不得不扭動身子，故意弄出一些刺耳的聲響。

“怎麼啦？我的孩子，是不是邪惡的魔鬼又找上你了？”

她見一向恭順的爰慧怒容滿臉，似乎也害怕什麼似的，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划著十字。

“萬能的聖靈啊，請您拯救可憐的孩子吧！我的聖靈，我的孩子……”

“尚華呢？她為什麼不來？”

爰慧終於憋不下去了，十分兇狠地盯著人家。假如說起初的一霎那，還有一些羞怯和不忍，這一會兒，就再也不管不顧了。認真審視之下，發現對方也不過是一個低人一等的混血後裔，只不過修煉有方，讓人一時覺察不出她跟新人老嫗的區別而已。再看默立旁邊的老護士，竟也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譏笑，心裡更是有恃無恐。

“你說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已經出事了？還是你故意的安排，成心不讓人家來見我？你說！快說……”

“萬能的聖靈啊，請您趕快拯救這個苦命的孩子吧！我的孩子，你不要著急，請聽我解說……”

“誰是你的孩子？！不要以為你這樣打扮，我就認不出你是什麼東西。到底是在拯救誰啊？依我看，還是祈禱你萬能的聖靈，趕快拯救拯救你自己吧！一個賤民，永遠是一個賤民……”

事後，爰慧自己都埋怨自己太過粗鄙，也可說是情勢使然，這個社會，就是一個等級分明的社會，一個低等的庶民，若想跟新人，尤其是新人貴族打交道，必須做到恭恭敬敬，唯唯諾諾，若有半點違拂，斥罵一頓，那算是最輕的懲罰了。再說爰慧當時的心情，簡直跟一個被盜的人沒啥兩樣，本來滿懷熱望回家，可一進門，卻發覺自己已經被人洗劫一空，徒有四壁了。

“萬能的聖靈，請您寬宥這個不幸的孩子吧！他並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是一個不幸的誤會，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疏忽。萬能的聖靈，請您再次原諒我吧，也原諒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好了，好了，我不罵你就是，你還是趕快回答我的問題吧……”

實際上，爰慧的心裡也何嘗不清楚，尚華只不過是按照既定的日程在輪轉，這會兒，她也許在為另外一群病人服務了。發洩一陣，爰慧終於也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了。嚴格地說，我所瞭解的爰慧，確實不是這樣的人，雖然常見到新人動輒侮辱賤民，可他自己卻還沒有那麼強烈的等級觀念，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