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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送走了他。

那日朔風驟起,剛出苞的桃花被吹了滿地,我努力不叫自己看一眼哈丹,後來問問章棗,哈丹也一眼沒看我。

他就這麼走了。

他走之後,我封了寢殿中的小門,又換了新的浴桶。章棗問我舊的那個如何處置,我叫他好生放著,心裡卻清楚,自己是不會再用了。晚上躺在龍床上空落落的,要麼睡不著,睡著了也總是忍不住往後靠,覺得會有個人伸長手臂過來抱著我。一來二去醒了,就這麼一夜到天明。夜裡睡不好,中午就犯困。我挨在矮榻上睡午覺,夢裡頭亂七八糟,今兒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明兒便是淮江沿線的十里溫柔鄉。有次被章棗晃醒了,他說我在夢裡大喊大叫,怕我魘著,問我在夢什麼。我攬著毯子,光腳蹭一蹭腳下的白虎皮,說,朕夢見騎馬呢。

孟士準走了,內閣的辦事效率明顯下降,摺子多得批不完,成好幾倍的堆給我。閒著也是閒著,我決定勵精圖治,從早到晚,摺子批個不停。有天容妃抱著皇子來看我,在我跟前坐了一盞茶,我就跟人家說了一句話,說的好像還是句客氣話,具體內容忘了。後來容妃走,據說是抹著淚走的,我問章棗,因為朕怠慢她了嗎?章棗說不是,容妃娘娘是心疼您,您都瘦了。

朝臣們也都說我瘦了,憔悴了。某天我又是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時候招呼章棗給我更衣,我要上朝。章棗驚得愣了好半天,才吩咐人給我找朝服。坐在朝堂上,底下的大臣們神態各異。譬如崔大人,幾年的心願成了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看著我像看一代明君;還有些目瞪口呆,八成尋思這就叫破了天荒出了鬼,辣塊媽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在早朝上看見他;更多的,是些八百年沒機會面聖的臣子,他們的表情最鎮定,眼神最專注,自始至終,沒捨得眨眼,光盯著我。

我以為他們是想借著有限的機會好好記住我的樣子,後來想想,可能他們是想好好辨認咱們慶朝換沒換皇帝。畢竟距離他們最近一次看見我,已經有三年了。

大臣們沒有準備,以為早朝又是應付差事,大家點個卯,回去各自的衙門裡辦公罷了。我一出現,叫他們手忙腳亂,措手不及。早朝一番議事七零八落極了,大臣們摸不透我的脾氣,摺子裡什麼都敢說,當著我的面,什麼都不敢說。不知是誰挑了頭,說了句看我眼底發黑,想是最近操勞國事疏於休息,大家開始比著賽叫我保重龍體。我聽著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內閣次輔又是個繡花枕頭壓不住檯面,笑一笑,擺擺手,散朝了。

第二天我再上朝,大家有了準備,早朝議事明顯熱鬧多了。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到第八天上,我起不來,早朝給罷了。

起床以後快到晌午,章棗說,禮部崔大人求見,等了一上午了。

我正深陷在那一場漫長的夢裡掙扎不出,聽說崔洋來了,彷彿溺水之人見到救命的稻草,趕忙叫他進來。崔洋遞了摺子,上頭寫著他要啟奏的事宜,不外乎禮部的一二三事,等他說完了,該告退了,他卻沒走,我也捨不得他走。

我說:“崔卿啊,你陪朕聊聊天吧。”

崔洋說:“陛下想聊什麼,臣自然奉陪。”

我說:“崔卿,朕這幾天一直上朝,你瞧著高興嗎?”

崔洋說:“陛下勤於國事,臣身為臣子,自然欣喜之至。只是凡事不可操之過急,若陛下因國事操勞損及龍體,便是臣等的過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朕勞逸結合,別累著,也別閒著?”

“吾皇聖明。”

“可朕閒下來不知道該幹什麼。”

“陛下不是喜歡聽戲嗎?臣聽聞,內府剛從各地選了一批伶人進宮,唱唸做打皆為上乘,陛下有空不妨瞧瞧。抑或到校場,與侍衛們過過招,舒緩舒緩筋骨。若陛下高興,還可到後宮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