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佈滿紫灰色的雨雲。他們穿過泉水公園。在草坪邊沿帶頂的遊廊下,聚集著比飯店大廳裡更為密集的人群,他們把鋪著路石的通道都紿阻塞了。大家都在高聲喧嚷,有些人在人群中穿梭似地來往,有些人先是三三兩兩地坐在公園的長凳和鐵椅上,後來也擠進了人群……這種場面,真使人覺得是置身於學校裡的一個風雨大操場。人們在焦急等待著鈴響,似乎只看鈴聲才可以使這場混亂和那令人討厭的、超來越大的嘈雜聲平息下來。但鈴遲遲不響。
高個棕發男子一直挽著那個女人,另外一個男的脫去了上衣。他們走著,被東奔西突的人們擠著、撞著,這些人在找某個人或者一群人,——他們剛離開人群一會兒,這群人就立即散了,加入到別的人群中去了。
他們三人來到了復辟王朝咖啡館的露天座位前。座位上擠滿了人,但好似奇蹟出現一般,有五個人突然離開了一張桌子,那兩男一女見勢一下子就倒在剛剛空出的柳條扶手椅子裡面了。他們痴呆呆地向遊樂場那邊望過去。
濛濛的水汽瀰漫了整個公園,滯留在拱形的樹枝下,把人們的嗓子眼都填滿了,那裡簡直象一個土耳其浴室。到後來,連遊樂場前面的人群也看不清楚了。水汽把那些人群沒完沒了扯談的聲音也給悶住了。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有位老婦人嗚咽地哭了起來,她一再抱怨說靠近昂代①一帶的國境線被封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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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國市名。
耶個女人的頭在高個棕發男人的肩膀上晃動著。她閉著眼睛,睡得象個孩子似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然後,他們又朝著遊樂場前的人群望去。
大雨傾盆而下。這是場季風轉換期中的雨。雨點穿過法國梧桐和慄樹的濃密枝葉,打到地上。在那裡,人群互相擠撞著,爭先恐後地想躲到遊樂場的玻璃天棚下去,而在露天座位上的那些人,則急匆匆地離開座位,互相擠著踩著逃進咖啡館裡面去了。
只有那兩男一女坐著不動,因為桌子上方的遮陽傘給他們擋住了雨水,那個女的依然睡著,頭靠在高個棕發男人的肩上,男的兩隻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前方。在這同時,他的同伴漫不經心地打著口哨,輕輕地吹出《你使我順從你》的曲子。
三十五
從視窗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大塊草坪;草坪旁邊有一條鋪著砂礫的小徑,小徑順著緩坡向上爬去,一直通向我所在的那幢房子,那幢房子又使我聯想起地中海邊那些白色旅館中的一個來,當我登上臺階並拾級而上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到人口處大門上的一塊銀字招牌上:“德·盧伊扎…達爾巴尼中學。。
那邊,在草坪妁盡頭有一個網球場。右邊,有一行白樺樹和—個已經放掉了水的游泳池。跳水臺有一半已經倒塌了。
他在一個窗洞前面趕上了我。
“啊……先生,我很抱歉……中學的全部檔案都燒掉了……什麼也沒有剩下……”
說話的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男人,戴著一副淺色玳瑁架子的眼鏡,穿著一件蘇格蘭花呢上農。
“況且,不管怎麼說,讓斯密特夫人也沒有同意啊……自從她丈夫死了以後,她就再也不願意聽到有關德·盧伊扎中學的事了……”
“在雜物中還有沒有一些班級的集體的舊照片?”我問他。
“沒有,先生,我對您再說一遍,一切都燒光了……”
“您很久以前就在這裡工作了嗎?”
“德·盧伊扎中學的最後兩年,我是在這裡的。後來,我們的校長讓斯密特先生去世了……於是,這所中學也就面目全非了……’
他眼睛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我作為一個老校友,很想找到幾件紀念品,”我對他說。
“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