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回,輪到佐納基奇把我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番了。
“總而言之,”他對我說,“您可能是卡斯蒂耶旅館的一位老房客……”
我尷尬地笑了一笑。
佐納基奇挽起我的手臂,我們一起穿過餐廳,它比我們來到的時候更加昏暗了。穿淺藍色連衣裙的新娘已經不在桌旁了。到了餐廳外面,我們聽見一陣陣的音樂聲和笑聲,它們是從池塘的另外一邊傳來的。
“對不起,”我要求佐納基奇說,“請您幫我再熟悉一下那個人……那個人……老是點奏的是一支什麼樣的歌曲吧?”
“那個斯奧巴點奏的歌曲嗎?”
“對。”
他打著口哨,吹出歌曲開頭的幾小節兒,他停了下來。
“您想再去見見期蒂奧巴?”
“可能吧。”
他使勁地捏著我的胳膊。
“請您告訴他,佐納基奇還經常惦記著他呢。”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其實,讓所說的也許是對的。您就是卡斯蒂耶旅館以前的那位老房客……請您儘量回憶一下……康邦街上的卡斯蒂耶旅館……”
我轉過身去,開啟了車門。在汽車的前座上,蜷縮著一個人,這個人的前額貼在車窗玻璃上。我探身向前,認出她就是剛才的那位新娘。她睡著了.淺藍色的裙子撩起來,露出了兩截大腿。
“得把她弄下車來,”佐納基奇對我說。
“我輕輕地搖了搖她,可她睡得很沉。於是,我只好摟著她的腰,這才總算把她拖下車來。;
“我們總不能把她留在地上啊,”我說。
我把她一直抱到旅館裡。她的頭在我的肩膀上晃動,金黃色的頭髮輕拂著我的脖頸。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郁刺鼻的香氣,它使我想起了點什麼,但到底想起了什麼呢?
三
此刻是五點四十五分。我讓出租汽本司機在夏爾…馬麗…維多爾小街上等著我,我自己順著小街一直步行到克洛德…洛蘭街,俄國教堂就在那裡。
俄國教堂是一座兩層的樓房,窗戶都拉上了窗簾。教堂的右側,是一條很寬的林蔭道。我佇立在對面的人行道上。
我先是看到兩個女人,她們在教堂靠近街道一側的門口停了步。其中一個剪著棕色的短髮.肩上搭著一條黑色的羊毛披巾;另一個頭發金黃,滿臉脂粉,戴著一頂灰色的高帽子,它的形狀同火槍手的那種帽子一樣。我聽到她們說的是法語。
從一輛出租汽車裡,費勁地爬出來一個肥胖的老年男子,他的頭髮已經全禿了,有著蒙古褶的眼睛下面鼓著兩個明顯的皮囊。他正走上林蔭道。
在教堂的左邊,有五個人從布瓦洛街上正鑰我這裡走來。走在前面的是兩個中年女人,她們攙扶著一位老人,老人是那樣的蒼白而虛弱,以致給人的印象猶如一尊乾巴的石膏像。跟在後面的是兩個男子,他們長得很象,無疑是父子倆。兩人都穿著剪裁雅緻的灰色條紋西服,父親有一副那種自矜漂亮的男子的外表.兒子的頭髮金黃而捲曲。就在這時,一輛轎車開到這群人的身旁嘎然停住,從車上走下來另一個老人,他身被一件羅登縮絨厚呢披風,灰色的頭髮理成平頭,看去身板硬朗,動作利索,有著軍人的風度。他會不會就是斯蒂奧巴呢?
他們走到林蔭道的深處,從一個側門進了教堂。我真想跟著他們走,但我要是出現在他們中間,想必會引起他們注意的。我想到要是不能把斯蒂奧巴認出來,心裡越來越焦慮不安。
在右邊的遠處,有一輛汽車剛剛停下。車上先後走出兩男一女。其中有個男的個子很高,穿著一件海軍藍的呢大農。我穿過馬路,等著他們。
他們走近了,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