駒帶著不解,樂符離帶著喜氣。
趙無恤在案後侃侃而談:“我猜想,樂子避大杖而走,不是因為怕疼,而是擔心自己不禁打,萬一被一棍子打壞了,豈不要陷銅鞮大夫於不義?此為純孝也!”
樂符離覺得這說法相當對自己胃口,他一拍腦袋,彷彿恍然想起了內心的初衷。
“然也,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日後也要這樣和父親說。”
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銅鞮大夫,是會被感動呢,還是會氣得哭笑不得。
對趙無恤這新奇的見解,堂上的張孟談微微驚奇,若有所思。而魏駒自覺被趙無恤壓過一頭,頓時有些尷尬。
瞧著魏駒的模樣,趙無恤心中暗笑不止。
無恤心想,子貢藏藏掖掖猶豫了半個月,才獻寶似地,向他奉上了幾竹卷孔子言論著述。他粗略地翻了翻,發現和前世論語相差不大,只是有些內容沒有,有些遺漏,大概是孔子晚年才說的,或是後世的儒家編的。
其中一條,就有曾子避杖的故事,沒想到自己昨日才看,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孔子後世爭議極大,此時畢竟是引領時代風騷的人物,他和孔門諸子的一些話,一些見解,用來裝逼還是很不錯的。
魏駒丟了個小丑,便乾笑著,用另一件事扯開了話題,卻是聊起了明日的大射儀。
何為大射儀?
這就是一種軍事禮儀,一般而言,是國君要從年輕貴族子弟中挑選合格的宮甲、軍吏、助祭人,所以在泮宮內舉辦射箭比賽。
當然,在讓貴族子弟們施射之前,按照規矩,國君還得先行試射。
因為春秋時男子之勇武,以射藝為先。一般認為,射箭射得好的人,就是可堪重用的材士,這也算是華夏先民上古射獵留下的遺風了。
周禮規定:大射的禮儀,由國君在一個月前選定日期,親自向冢宰、執政釋出命令。
執政向下通知百官和公卿大夫,不久將有射箭之事。公卿大夫再告知自己的適齡子弟,要求他們屆時參加。
雖然幾十年前,叔向就曾哀嘆晉國已經是“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
但國君的威儀尚未完全倒地,雖然在野民眾過的比較慘,但新絳國人仍有大半心向公室,徵召起來也有萬餘人,足以臨時組建一個軍的武裝,不容小覷。
同時,六卿為了讓自己的爭權奪利合法化,還需要藉助國君的一些權力。知氏在和本家中行氏翻臉後,就開始走依附國君的路線,竟然大獲成功,開始慢慢變強,這讓其餘五卿,也不得不重新重視起國君來。
所以,晉侯現在雖然被架空,只能控制新絳內宮和銅鞮行宮兩處蝸角之地。但舉辦一場大射儀的號召力,還是有的,比悲劇的魯侯要強出不少。
那是發生在四十年前的事情,晉卿範鞅前往魯國聘問,拜謝魯國幫助晉平公的母家杞國築城之舉。
當時,魯襄公設享禮招待他,並心血來潮,舉辦了一次大射禮,結果裝逼不成,卻讓自己丟盡了面子。
為卿大夫舉辦的射禮至少要三耦,也就是三對人。魯侯之公臣全加一起,居然湊不齊,只得向三桓和展氏等小宗求助,在他們的私臣中選人湊數。
而諸侯選拔宮甲和祭祀者的大射禮,則要用四耦,也就是四對。
六卿目前在泮宮中就學的,剛好八人。
分別是趙無恤,魏駒,韓虎;範氏長子範嘉,次子範禾;中行黑肱,知氏長孫知宵,次孫知瑤。
然而對知氏二子,趙無恤卻忘了他們中間,到底誰才是日後的“知伯”。
不過據魏駒說,知氏的次子瑤去了太行山一帶的知氏縣邑,不能及時返回,所以國君臨時點了以善射聞名的呂行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