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元像是才回過神,問道:“你說什麼?”
“太子殿下,”宮女哭得聲嘶力竭,“娘娘薨了!”
“薨了?”
周顯元站起身,嘴唇乾裂,無聲呢喃。
他把書卷放到案几上,須臾又拿在手裡,似是覺得燙手,重又放回案几。
屢次三番,直到不小心打翻茶盞,茶湯浸潤到書頁裡,周顯元低著頭試圖把黏在一起的書頁翻開,卻因為用力過大,直接撕壞了書頁。
“母后……”
他愧疚低語,從小母后就教他愛惜書卷,剛剛是他魯莽了。
旋即,他放下書,宛如三魂丟了六魄,顫顫步出宮殿。
“太子殿下?”
宮女連忙追了出去。
周顯元跌跌撞撞地走在雨裡,忽而大夢初醒般,猛然朝冷宮宮門奔跑。
守宮的幾名侍衛連忙攔住他:“沒有皇上的聖旨,殿下不準離開這裡半步!”
“我的母后薨了……我的母后薨了……”周顯元聲音惶恐,淚如雨下,掙扎呼喊,“讓我去見她,我想見見她!”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侍衛們並無憐憫,毫不猶豫地將他打了回去。
周顯元狼狽而絕望地跪倒在淤泥裡。
八尺男兒,在雨幕中彎曲了脊樑。
他低著頭,雙手深深叩進淤泥。
他朝著明華宮的方向深深叩首。
雨幕冰涼,凍得他渾身發抖。
宮牆太高,他早已看不見頭頂的那一方青天。
宮巷太遠,遠到他連送母后最後一程都不能。
宮城太深,深到連佛祖菩薩也聽不見他的祈福祝禱。
“孩兒啟初,拜別孃親!!”
青年聲嘶力竭,悲痛隱忍。
淚水和著指尖的血珠,一同滲進了泥土,滋養著一樹桂花魂。
……
翌日。
魏紫晨起時,發現戴在腕間的白玉竹節玉鐲無端碎裂。
她愣住,她睡覺時一向規矩,怎麼會弄碎玉鐲?
“小姐!”
青橘突然挑開珠簾,大驚失色地小跑進來:“宮裡出事了!”
魏紫的心臟驟然一跳,心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她問道:“出什麼事了?”
青橘緊張:“皇后娘娘昨夜薨了……”
閨房落針可聞。
良久,魏紫緩緩望向榻上的玉鐲。
青橘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不覺咋舌:“都說玉鐲戴久了能通靈,昨夜皇后娘娘薨了,小姐腕上的玉鐲竟也碎了!從前奴婢以為那些話都是老人家故作玄虛,沒想到竟是真的!奴婢還聽說,玉鐲能為人擋災,莫非這對白玉竹節鐲子,昨夜還替小姐擋了什麼災禍不成?”
“休要胡言。”
魏紫輕聲,自己卻也早已心亂如麻。
她仔細將玉鐲碎玉一一撿起,小心翼翼地包覆進帕子裡。
皇后娘娘薨得突然,她走得這樣急,太子殿下可要怎麼辦?
她匆匆梳妝更衣,來到鶴安堂正廳,兩房的女眷們也陸續而來,準備跟著魏老夫人一同前往宮中參加國喪。
皇后薨逝,國喪三月。
魏紫素裙木釵,在午後偷偷拿了些果子糕點,從女眷歇腳的宮苑偷偷溜了出去。
她想去見皇太子。
孤零零在宮裡轉了半個時辰,正打聽冷宮的路徑,冷不防在宮巷盡頭撞見了蕭鳳仙。
他同樣一身素衣,似乎是專門在這裡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