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妹妹有個金鎖要揀有玉的方可正配,但凡聽說者皆知寶釵寶玉的金玉良緣,自然不會是其妹。不過除卻平民百姓之家的女子婦人外,哪門大戶人家的小姐會輕易見到外男?讓薛蟠覺得無人能及? 想罷,他便又問道:“是誰家小姐?”
只聽薛蟠笑道:“說的便是寧國府裡珍大奶奶的孃家妹子三姐兒,最是個風流標致的。”
柳湘蓮臉上登時變色,又羞又怒,但他素知薛蟠之性,便先問道:“誰提的?”
薛蟠原是個直心腸的人,便實話實說道:“昨兒和寧國府裡珍大哥哥吃酒,因前兒璉二哥鬧了一場,便要發嫁小姨,二姐兒也罷了,她那家窮,娶不起,倒是三姐兒,原是五年前就看中了你,為了你,盡斷前惡,每日關門閉戶,一點外事不聽,唯知侍奉母姊,安分守己,隨分過活。她自己說了,你一年不來,等你一年,十年不來,等你十年,若你死了,她情願剃了頭去當姑子,吃齋唸佛,以了此生。珍大哥哥聽聞我和你結拜了生死弟兄,便託我說和。”
柳湘蓮聽到這裡,冷笑一聲,道:“你也傻了,竟做這事?誰不知道寧國府裡除了門前兩個石頭獅子乾淨些,別的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叫我做這剩王八?再者,哪有女家上趕著挑男人的?也忒瞧不起人了!”
薛蟠常跟賈珍父子胡鬧慣了的,聞聽此言,立時羞紅了臉。 柳湘蓮又問道:“你說璉二爺鬧了一場?又是怎麼回事才想著發嫁?” 薛蟠回來後,常與賈珍父子相見,一概風花雪月竟不見賈璉蹤影,心中也自好奇,便尋根究底問了出來,方知他現今謀了實缺,每日忙活不得閒,閒了又不知跑到哪裡去,別說他們見不到,便是素日有所勾搭的僕婦丫頭,也都難見他。
鳳姐在寧國府大鬧一場,世人皆知,尤氏又羞又惱,狠下心來要將尤二姐尤三姐嫁出去,賈珍父子雖然十分不捨,但二姐有婚約難尋下家,三姐又極難到手,便依了。 柳湘蓮聽到這裡,已恨得眼內火星直冒。
他家雖然落魄,到底也是世家,仍留有一股傲氣,豈能娶此失德失身的淫奔□?兼之他姑母素知他萍蹤浪跡,有錢就花,怕他敗家,便將柳家僅剩的家業一概收攏在手內給他存著,是以外人只說柳湘蓮窮得叮噹響,實際上還有一份家業,足夠成親生子。
薛蟠忙道:“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出門做一趟生意回來,不說賺錢,便是這份心,也不知我媽和我妹妹有多歡喜。如今她也有心痛改前非,何必再論前罪?她那樣的女子,也是說到做到,斬釘截鐵,只念著你回來,也是十分果敢剛烈。”
柳湘蓮聽了,倒有幾分詫異,隨即又冷笑道:“你也別哄我!若果然立身甚正,又豈會五年後才痛改前非?五年間淨做些淫奔無恥之事?她那個姐姐,若非嫌貧愛富,又豈會任人作踐?難道小門小戶幾十兩銀子都不能過日子?雖說寧國府家大勢大,昔日所玩弄女子不知凡幾,但她們既是姻親,若不是心甘情願,那珍大爺父子怎會得手?”
薛蟠的口齒素來不伶俐,不禁無言以對。雖說他們都是風花雪月慣了的人,可是若說到娶老婆,莫說柳湘蓮,便是薛蟠自己也不願意做別人的剩王八。 一點秋葉從頭飄落,宛若黃蝶翩躚,落在地上,寂靜無聲,院中弟兄兩個也無言。
過了良久,薛蟠才紅著臉道:“我已在珍大哥哥跟前應承做保山了,這可如何是好 呢?”
柳湘蓮看著他,冷笑一聲,道:“我說你是傻子,果然別人也把你當傻子,誰叫你拍胸脯滿口答應的?活該!” 薛蟠忙作揖道:“好兄弟,快饒了我罷,叫我回去怎麼說?”
柳湘蓮便道:“也不必說的,只說我拜見姑母后,姑母已給我相看了人家,因此婚事竟非別人可以做主,辜負珍大爺一番厚愛了!”說到厚愛兩字,咬牙切齒冷笑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