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心道,“不知是什麼怪病?但只要它不在這一個月內發作,我也就可以安心殺敵了。”練了一會功,忽聽得有一縷簫聲,隱隱傳來。
簫盧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耿照妙解音律,聽得出奏的是一首詞,而且還正是辛棄疾今年春間的作品“念奴嬌”。詞道:“野塘花落,又匆匆過了,清明時節。劃地東風欺客夢,一枕雲屏寒怯。曲岸持斛,垂楊繫馬,此地曾經別,樓空人去,舊遊飛燕能說。聞道錡陌東頭,行人曾見,簾底纖纖月。舊侗春江流不盡,新恨雲山千疊。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裡花難折。也應驚間,近來多少華髮?”此同以曲筆抒情,詞意雙關,既是傷離恨別,懷念故人;又是對南未捨棄國土,南渡偏安的感慨。
耿照只聽了幾個音節,不覺神思恍惚,一片迷茫。忽聽得辛棄疾“咦”了一聲,說道:“想不到這裡倒有個知音之人。”原來辛棄疾也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坐在床上。辛棄疾是當時一大同家,每有新同,即萬人爭誦,有人吹奏他的新詞,原也不足為怪;但在這接近前方,一片戰時氣氛,荒涼冷落的小鎮裡,三更半夜,居然還有人有此閒情,而且簫聲十分美妙,詞中所蘊藏的感情,在簫聲中表達無遺,顯然是個知音,辛棄疾也不能不感到有些驚異。
辛棄疾發出驚異之聲,耿照則在迷茫中給他驚醒,但仍是神思恍惶,茫然地望著窗外。辛棄疾笑道:“偏安之恥,即將前雪。此人大約還未知道皇上已決心抗敵,可惜咱們不便深夜訪客,與他一談。咦,照弟,你怎麼啦?你怎麼好似呆了?”
一幕前塵往事在耿照腦海之中重現,他離家南下那天,到姨父家中與表妹秦弄玉告別,秦弄玉在花圃之中曾唱過這一首詞。如今雖是吹簫而非清唱,但他表妹也素擅吹蕭,而這簫聲,也正是他聽慣了的表妹所吹的腔調!
秦弄玉與他的重重誤會早已消除,但秦弄玉為了成全他與珊瑚,重逢之後,卻叉不辭而行,直到如今,還未見面,耿照聽了簫聲,不覺悠然存思,茫然若夢,呆了好一會子,驀地想道:“莫非表妹也來到了江南?今晚也正在追憶舊情,懷念於我,吹簫的就正是她?”
耿照從視窗望出去,在這小客棧的對面,似是一個大內人家的花園,樹木高出牆頭,濃綠之中隱現著紅樓一角。那一縷簫聲,就是從花園之內傳出來的。耿照淚影模糊,幻出了他表妹自衣如雪的倩影,在月夜之下,倘樓吹蕭……”
辛棄疾的問話,令他在幻夢之中醒了過來。耿照定了定神,忽地說道:“我倒想作個不速之客,去訪那吹簫之人。”辛棄疾詫道:“我只是說說笑的,你卻當真了?這不太冒昧了嗎?”何況咱們明早還要趕路,你又不知那是什麼人家?”
耿照道:“不礙事的,我只是過去偷偷一看,倘若不是,我就悄悄地回來,也不驚動她了。”他神思恍惚,心中只有一個秦弄玉的影子,與辛棄疾說話,不知不覺之間,就把心中所想的說出來了。辛棄疾莫名其妙,怔了一怔,笑道:“不即什麼?哦,你是要瞧他是不是可以一談的高人雅士?”耿照所想的其實只是要去看看是否秦弄玉,他不願耽擱時候,聽得辛棄疾誤會他的意思,也就不加解釋,支吾以應。辛棄疾是個豪爽的人,見他執意要去,也就不再阻攔,當下笑道:“也好,良夜何其,若然邀得高士夜談,也是一大雅事。但你可不要嚇壞人家了。,他深知耿照輕功不凡,對他越垣夜探,倒也並不擔心。
耿照悄悄地出了客棧,走到那家人家牆外,忽地不由得又是一陣迷茫,“我見了表妹,卻又如何?能留得住她嗎?”他心中有個秦弄玉,眼前卻又幻出另一個少女的影子,那是珊瑚。要知上次在誤會冰釋之後,秦弄玉仍是不辭而行,就完全是為了珊瑚的緣故。耿照知道,除非是自己已經決定捨棄珊瑚,對秦弄玉表明此意,並與她即訂鴛盟,或者可以將她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