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後來遇了兩回刺,便改了乘車。他以小侯爺身份做著一幫江湖高手的頭領,膽子手腕不少,最擅長名利籠絡權勢威懾,心底深處其實怕死怕得要命。所以,單論武功最厲害的角色,並不在皇宮裡,而是在寧氏父子身邊。
寧愨一個眼色,傅楚卿騎馬跟在車後,護送統領回府。馬車在大道上賓士,平穩迅速。前邊開道的騎手打出真定侯府和理方司旗號,沿途行人車輛大老遠就開始往兩邊躲。
快到侯府,遠遠望見打正門出來幾個人,像是送客的樣子。這時車子開始減速,寧愨撩開簾子探了探頭。等走到門前,府裡出來的一對男女已經帶著隨從去遠了。只覺年紀似乎不大,馬上姿態瀟灑漂亮,令人過目難忘。尤其那女孩子,背影輕盈優美,卓然脫俗。傅楚卿認真回思,怎麼也想不起西京城裡幾時有這等出入侯府大門的特別人物。
馬車直接駛入前院,寧愨下來先問:“剛才出去的是什麼人?”
管家寧莊答道:“是司文郎李大人和李大人的胞妹。夫人昨夜親見李大人兄妹救人義舉,今兒特地請到府裡來做客。”
“嗯。”心中總覺得有點蹊蹺,順口對傅楚卿道:“這對兄妹如今惹眼得很,你找人摸摸他們的底細,看看到底是什麼來路。”
“是。”
寧愨一邊往裡走一邊又問:“上回提起的那件事,依你看,皇上心裡頭是什麼意思?”
那件事,是指立太子的事。
誰來做太子,最著急的就是寧愨。真定侯的頭銜和太師的位子,遲早要輪到自己。父親在皇帝面前多年積威,很多事不必刻意謀劃,自然水到渠成。而對著自己這個表哥,皇帝可沒那麼好說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早點經營是不行的。
目前夠資格升為皇儲的人有兩個:泰王世子趙暄和定王趙昶。都是趙琚子侄輩,前一個不到十歲,後一個雖然已經成年,卻是出了名的麵糰軟腳蝦。不管立誰,都毫無疑問要準備接受當寧氏傀儡的命運。在這種形勢下,以右相為首的朝臣集團使出了釜底抽薪的策略:皇帝春秋鼎盛,龍體健旺,必有天賜子嗣克承大統,堅決反對現在立皇太子。
傅楚卿心裡覺得朝中大人們的想法實在呆得可以。就算是皇帝親生子又怎樣?皇后娘娘雖然不是國舅嫡女,歸根結底還是姓寧。眼下沒有後妃懷孕也罷,真要有了,不管哪一個生的,孩子會認誰做娘,不是明擺著麼?……
撇開那些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瑣事,傅楚卿用心回答上司的問題:“屬下愚笨,這麼多日子,也瞧不出端倪。屬下只是覺著,皇上心裡頭……倒好像壓根兒沒這回事似的。——或者,統領不如問問安總管……”
“安宸?哼!這忘恩負義的閹貨!全不記得當年我爹如何救了他性命,盡拿表面功夫敷衍……”
傅楚卿知道,這也是自己日益得國舅父子器重的原因之一。內侍總管安宸本是寧書源送進宮的,趙琚親政之前就陪在身邊,多年來寵信不衰。安宸羽翼漸豐之後,慢慢脫離了寧氏父子的掌控,關於皇帝的一手資訊不再像從前那般唾手可得,因此寧愨才急著由理方司入手往皇帝身邊安插眼線。
從寧府出來,已近亥時。傅楚卿想著聶坤白日拿來的那張名單,暗忖:其他人只好暫且放放,先叫他把司文郎李子周查一查吧。至於那人——只要他在這西京城裡,就跑不出我傅某人掌心去。
寧愨打發走下屬,進了內院。夫人領著侍妾丫鬟迎上來,伺候更衣盥洗,一面吩咐備飯。
“下午才跟他們幾個外頭吃過,不用了。”
“有新沏的茯苓茶,官人可要喝一盅解解酒?”
“也好。”
其他人都下去了。丫鬟把茶送到門口,寧夫人端著碟盅親自遞到丈夫手裡,坐在一側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