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夢軒招展,喊著道:“到了漢口,你就寫信來。”黃夢軒也喊道:“剛才的話,
拜託,拜託!”第三句話,楊杏園就聽不見了。
迴轉身來,正想要走,肩膀上忽然啪的一下,回過頭來看時,卻是會館裡的徐
二先生。楊杏園對他這種舉動,很不高興,徐二先生卻毫不為意。笑著問道:“你
怎麼也到這裡來了,送誰的行?”楊杏園道:“是送一箇舊日同學。”徐二先生道:
“我說呢,你沒有什麼應酬的人,決不能以不相干的事到這裡來。我卻不然,一個
禮拜,至少也要到這裡來兩回。今天是汪玉老在西車站食堂,餞黎暉老的行,請我
作陪客,整整鬧了一上午。黎暉老攜著我的手,一路上車。他說這回南下,若是能
辦點事,一定請我幫忙。過幾天我倒打算寫信給他,你看這稱呼上如何寫法?我還
是自稱鄉侍生呢,還是自稱鄉愚弟呢?”楊杏園道:“他既和你那樣客氣,當然是
稱鄉愚弟的對。”徐二先生道:“這話不錯,我明日就這樣寫法。”說著話,兩個
人已經要將出車站。楊杏園道:“我聽見說,車站食堂的西餐十分的好,不知這話
可真?”徐二先生道:“卻是真的。我今天清早吃的那炸鱖魚、豬排都好。我向來
吃西餐吃不飽的,今天把肚子都撐破了。”楊杏園說道:“說起來卻是笑話,我還
沒有來過,你可不可以引我?我倒要嚐嚐。”徐二先生道:“可以。”便引著楊杏
園進食堂,兩人對面坐下。楊杏園道:“你剛才吃的些什麼菜?”徐二先生偷眼一
看著菜牌子,說了一遍,連聲誇好不迭。這時夥計走過來,楊杏園指著徐二先生道:
“剛才這位徐老爺,在這裡吃飽了,又引我來,倒是你們的好主顧呢。徐老爺不吃
飯了,替他來一杯咖啡,等人家喝了也好消化啊!”夥計答應著去了,一面替楊杏
園上菜,一面給徐二先生一杯咖啡。徐二先生今天起來的很早,這個時候,本想趕
回去吃午飯,不想在這裡耽擱下來了。肚子裡面。餓的只是咕嚕咕嚕的響,看見一
盤一盤熱騰騰的菜,往楊杏園面前直上,不由得吞了幾陣口沫。楊杏園用叉子叉著
一塊牛排,用刀子在盤子裡切,抬起頭對徐二先生笑道:“這菜真好,多謝你的介
紹。”說著,叉了一塊牛肉送進口內。徐二先生看著,只得也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
好一會兒,楊杏園的飯方才吃完。楊杏園會了賬,一同和徐二先生走出車站來,楊
杏園道:“肚皮吃得太飽了,我們一道上青雲閣喝清茶去,好不好?”徐二先生道:
“我還有點事,不能奉陪,你請便罷。”說著,僱了車子就走了。楊杏園對著他的
後影,不由得一個人笑了一陣,也就坐車回家。
車子走江西會館門口經過,只見大門牆上新貼了一張幾尺長的黃紙,上寫著鼓
吹團今晚在本處彩排。他想道:“常聽見人說,鼓吹團很有幾位有名票友,還沒有
領教過,今天晚上倒要來看一看。”主意打定,回家便把影報副張稿子弄完,一面
打電話給鏡報館,今晚請兩個鐘頭假。準備妥貼了,吃了晚飯,便到江西會館來看
戲。戲場門口,擺了一張二尺來長的小條桌子,桌上點了一枝大蜡燭,幾本戲票,
三四個人圍住桌子,在那裡說閒話。見桌子邊一根柱子上,貼了一張黃紙條,上面
寫道:“每位茶水錢二十枚。”椅子橫頭,讓出一個小口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