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同我共同掌事,一切的一切,全仰仗諸位出馬效力。往昔功績已成歷史,多提無益;惟願日後生死不計、效犬馬之功,在有生之年,見邦家安定。子崢代父親、二哥敬諸位一杯!”說罷仰頭,喝盡了滿杯的酒。
臺下自是轟然雷鳴。
沈黛坐在臺下聽著,一顆心止不住柔軟地跳動,不自覺掛出幾分笑意,嘴角亦微微上揚起來。正這時候,對面一個聲音輕輕問候:“沈小姐?”
沈黛緩神一看,那婦人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向後梳著平髻,穿一身藏青色繡孔雀藍花紋的旗袍,就知是陸太太,便笑著頷了頷首:“陸太太。”
陸太太由上到下仔細打量她一番,目光頗溫和地:“今天所有人裡,我最盼著見你一見。對小輩的事,我沒什麼大主意,全聽子崢說起來過。”
沈黛知道她的意思,仍舊微笑,待其下文。陸太太見她樣貌沉靜,卻也不似心計深沉的樣子,便繼續說了幾句,道:“你的家裡,我聽說過一些。”
沈黛笑了一笑,道:“流景舊事,早就過去了。”
陸太太最怕將來進門的三少奶來自望族名門,仗著母家的勢力么三喝四,成為第二個趙曼娜,使得家門不寧,見她如此說,倒覺得放心許多。但轉念一想,子崢雖然有幾分意思,卻從未公開地表示,八字沒有一撇,自己未免想得太長遠。因而也是一笑,隨即把話頭岔出去。
沈黛坐了一會兒,客廳里人聲嘈雜,有些發悶,就悄悄地起身離席,轉到後頭閬苑裡吹吹風。陸子崢已在後院站了一會兒,見她進來,道:“不去吃東西麼?”
沈黛屈著肘靠在欄杆上,道:“裡頭悶得很,罷了。”
陸子崢想了想道:“那咱們上玉華臺吃去。”
沈黛看他額上隱約也出了汗,果然秋天氣悶,在室內很不舒服,誰也待不久,心裡又著實很想念玉華臺的麵食點心,就和他從側門出去,叫了一輛車,直奔玉華臺而去。
到了玉華臺,沈黛很想吃那單子上寫的螺螄粉,流連看了好幾眼,終究沒有點:“阿瑪說我諾諾也愛吃這個,可教養嬤嬤說,她就是嗜好吃這個,才……”沈黛心裡不覺得螺螄粉和疾病有什麼聯絡,但畢竟有一點擔得動,回憶到這裡,住嘴不說了。
滿 人管母親叫“諾諾”,且對不親近的人,不輕易提起家事故舊。陸子崢聽她主動說起,可見她對自己不再疏離,心裡隱約地有些高興。
堂倌見他這兩人坐著只顧說話,許久不曾招呼,就過去道:“怎麼樣,兩位吃些什麼?這兒的擔擔麵,就作的很不錯!還有水晶牛肚、西施舌、鮮熗活蝦,都很受待見!”
沈黛挑了幾個菜點了,尤其對擔擔麵,因聽陸子崢提起過幾趟,更著意囑咐面不必煮得太爛、太糊。陸子崢道:“等時局定了,也可以同你回重慶吃,比這裡做的更筋道些。”
沈黛有意無意聽到一個“回”字,抬頭睨了他一眼,倒沒有說話。等菜點上齊了,她吃了一口,登時被辣椒一激,辣得臉色發紅,只管要桌上的茶水一氣兒喝了,抬頭就見陸子崢微笑著看她,道:“你笑什麼?”
陸子崢仍舊是笑。
沈黛夾了一點龍井蝦仁吃,方平息了口中的辣味,笑罵道:“神經。”說著只顧低頭一通吃,額髮輕攏著,並一雙流盼眸子也垂下來,長睫扇似地撲稜撲稜。
陸子崢慣於交際手腕,此時卻想不出怎麼回應這“神經”兩字,只交叉著手指看她吃。
沈黛看那什錦炒蔬裡夾著粗細不等的豆乾絲,就並齊了筷子頭,光從裡面挑茭白、青椒絲吃,而剩下很大一盤子的香豆乾。
和一個人越親近,越易發現她並非盡善盡美,就像靠近一面玉做的鏡臺,即使久經雕琢,難免有一兩點去除不掉的瑕疵。你視之若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