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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巖算是夏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因為一年前外公做手術的時候這人專門打了長途過來把我給罵了一頓,所以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
今日一見,就更不好了。
“哥,您看,我把念非給接回來了。”二舅舅笑呵呵地衝著夏巖點頭。
“來了?”他嚴肅掃我一眼,並未見得多高興,倒是愣了一愣,“……跟薇薇長得還真像。”
“可不是,你看那眼睛……”二舅舅湊過來看我。
“行了,人家老大遠飛過來又不是給你參觀的。”他淡淡掃了二舅舅一眼,“把車停好,跟我一塊兒上去看爸。”
“你跟念非先上去吧,剛剛瞧好的一個車位被別人給佔了,我還得再尋別的地兒去。”二舅舅擺擺手,“別管我。”
“行,那你停好了趕緊上來。”大舅舅一點頭,轉而看向我,“走吧。”待我默默跟了幾步之後又輕輕轉過來,“見了你外公多笑一點兒,他這幾天老唸叨你。”
“醫生怎麼說?”我邊跟著他上樓邊問。
“腸粘連,建議保守治療。”
我一聽大舅舅的說法跟外婆一樣,心裡稍微安了安,半晌開口道:“外公這年齡,又是二次開腹,還是保守治療比較好。”
“當初就不應該動那一刀。”他不動聲色地輕哼了一聲。我看看他臉色,心裡跟貓抓了似的,又不好說什麼。
“他現在不能吃東西,就怕器官衰竭。”他看我一眼,神色稍稍有所柔和,“你待在崖北過年,好好陪陪他。”
外公住的單人病房條件沒有鳧大附院好,但窗明几淨地也算是清爽。外公明顯地瘦了不少,精神沒有從前好了,懨懨躺在病榻上假寐,見了我便有些高興起來:“念非?……你來了。”說完費神地招呼大舅舅,“老大,還不給你外甥挪凳子,真不懂事。”
大舅舅這次倒是聽話地給我搬了靠椅。我坐在床邊上,外公不由握住我的手,輕輕笑道:“你來了就好了,我這幾天正想你。”說完看看窗外,嘆了一句,“念非,崖北……漂亮吧?”
“漂亮,跟以前一樣漂亮。”我點點頭。
“瞎說,你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小,能記得什麼。”外公慈祥地望著我,“等我出院了帶你去爬城外的明鏡山,那才是真的漂亮……你媽媽小時候,就老愛去。”
“爸。”大舅舅在一邊不由叫了一聲。
“不像話,我跟念非說話你插什麼嘴?”外公瞪了大舅舅一眼,又看看一邊的外婆,“誒,你們倆都出去吧,我想跟念非單獨呆一會兒。”
外婆點點頭,拉著大舅舅出了病房,輕輕掩上門。
“念非,”外公拉著我的手叫我,“你是學醫的人,我的病你知道,你說,你外公還能活多久?”
“外公您別瞎想,你這身子好著呢,只是腸粘連,沒有惡性腫瘤。”我用力握了握他。
“誒,你別說,有的事兒我真的知道。”外公慢慢地敘述著,“你說怪不怪?小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我知道我不會死;年輕的時候跟著□打仗,我知道我不會死;□來了跟著老領導關牛棚,我知道我不會死……可是現在我好好兒地躺在這裡,我就知道我要死了……”
“您瞎說,您長命百歲。”
“念非,”外公費力地往我這邊挪動了一下,“來,我們不說這個,外公有話想跟你好好聊聊。”
“嗯,您說。”
“你外婆懷上你媽那會兒都三四十了,算是高齡產婦。那會兒你曾祖還在,說我們都已經有倆兒子了,這第三個孩子不要也罷,還省得你外婆生孩子的時候擔風險。你外婆也想過這問題,就跟我商量,說這孩子到底要不要。”外公笑著跟我講,“我當時也擔心你外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