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娘讓我學醫,為哄她開心,我三年內幾乎看盡所有醫書;爹不讓我入宮,我不問緣由便不踏足一步;當年不曾知曉季黎心意便向先皇求婚,如今想盡辦法呆在子何身邊,她不肯離宮,我進宮,她要復仇,我幫她,她想出宮,我隨她,我用所有勢力來做她想做的事,用娘教我的話試圖點醒她,用一千親信的命讓她意識前路坎坷,盡是血色,我事事為她,考慮周全,我以為,這便會讓她多看我一眼,捂熱她的心……”
沈墨又笑了,蒼白如紙:“我忘了,愛是我的,恨是她的,我愛她,與她無關,她恨他,亦與我無關。”
“小……小墨……”謝千濂攏緊了眉頭,嚥了咽口水,不安道:“小墨你都說些什麼?我沒念過書,聽不懂……”
“叔父,她說她是在利用我。”沈墨靠坐在窗簷上,眯眼看著夕陽:“她還是要回宮復仇,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廂情願自以為是。”
“小墨,這一一不是被抓走了嗎?肯定是那狗皇帝耍了什麼花招,你……你別信啊,她肯定是怕連累到你才趕你走,你……你……”謝千濂又哽住,完全忘了想要拆散沈墨和黎子何的想法,看著沈墨只覺得心疼,拼命想要安慰,讓他恢復些許神采。
沈墨笑著搖頭,轉首看著謝千濂:“叔父莫要為我擔心,現時的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你所說沒錯,她為了一一為了我的安危趕我走,我不怪她,可她說那些話時,渾身戾氣,滿眼恨意,她的恨,根本未曾消散,她出宮,不是因為完全放下恨,心底無恨,既然如此,她即便出來,也不會過得安穩。”
“叔父,以前我想,即便是為她攪得民不聊生,只要她是我在乎的人,也無所謂的。雲喚軍中已經插入眼線,只需揭開顧衛權枉死,雲晉言的粟容花之毒為他的寵妃嫁禍所下,顧家舊部必反;駐守西南的莫菱,我西南多的便是控制神智之藥,他手下大軍,不足為患,甚至可為我所用;一一在我們手中,顧家舊部是否有用尚且不知,可他是皇子,便是籌碼;雲都還有我事先安排的幾千精兵潛伏,屆時裡應外合事倍功半;當年先皇重病,突然將太子之位給了雲晉言,他去世之時,也只有雲晉言一人在側,發生何事,無人知曉,倘若大肆渲染,謠言四起,民心渙散,再加上你我手中兵力,叔父,你覺得,勝算有幾成?”
謝千濂目瞪口呆,從前他想造反是沒錯,只想著如何擴充軍力,從未想到他們還有這麼多的優勢,即便是硬碰硬,他們也未必會輸,若當真如沈墨所說的這般,這天下……好像……唾手可得。
“那……那……”謝千濂從未聽沈墨說過這麼多話,一時有些反應不及,舔了舔乾澀的唇,茫然問道:“那小墨……你到底,反是不反?”
第七十章
勤政殿的窗又被開啟了,陽光投進去,很暖,斜斜照在雲晉言的書桌上,攤開的書本,雪白的紙張,遠遠看去有些刺眼。
雲晉言面色柔和,手持硃筆,目眺窗外,微眯雙眼,淺淺的笑,好似揉碎的春光,起起伏伏。
在一邊磨墨的魏公公不由多看了雲晉言兩眼,在他身邊近七年,從未見過他如此神情,沒有掩飾的柔色,沒有偽裝的溫和,隨之周身的戾氣也淡得幾乎嗅不到,以前,人前的謙和溫柔是外皮,人後的皇上是冷然的,冷得從來察覺不到勤政殿內暖爐的存在,帶著一絲倦氣,他從來不敢直視。
雲晉言手下是一幅雲國地圖,手裡的硃筆停留在西南,平西王所轄地域被濃墨著重圈出,硃筆停在正中的西南郡,遲遲未曾落下,最終滑到東面,沿著濃墨的圈線,又圈住一塊地方,喃喃道:“用這幾個城鎮來換解藥,你覺得夠否?”
魏公公心中猛地一跳,這殿中再無他人,皇上這話只能是在問他,抑住緊張,喏喏道:“老奴無能,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