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曹操人生最為輝煌的上升期,曹操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和新聞人物,幾乎所有的大事都與他有關,幾乎所有利益集團的策略部署都要考慮到他的因素。經過黃巾起義後大漢帝國的大解體,時代的主宰者由董卓轉向袁紹,再由袁紹轉向了曹操。如果說前一次轉變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那麼後一次轉變的結點就是官渡之戰。
官渡之戰是兩個老朋友、老戰友、老兄弟之間的一場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曹操與袁紹小時候就是玩伴,可謂老朋友;曹操與袁紹曾併力組織關東諸侯的討董聯軍,可謂老戰友;曹操與袁紹私交極好,相互信任,可謂是老兄弟。此外,曹操還曾一度在袁紹的授意和幫扶下進攻徐州陶謙、協助袁紹削弱公孫瓚勢力,有一層微妙的上下級的關係。二人一度在崛起的道路上有過通力合作的願景,但也終於在奪取天下霸權的相同理想的感召下走上決絕的道路。兩個人好像兩個出身行伍、血氣方剛的普通兵士,他們以黃河為界,背靠著背,一個面向北,一個面向南,殺光了各自視野內所有的敵人。於是同時轉體一百八十度,相互搏殺。“一山不容二虎”,這樣的情節在中國歷史上不斷被重演著。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鐵木真和他的安達札木合。相信你能想到更多。
曹操用了八個月的時間就在官渡重挫了袁紹精銳的河北雄師,為中國軍事史奉獻了一個傑出的以少勝多的戰例。然而,曹操卻花了七年的時間才徹底消滅了袁紹父子的勢力,統一了黃河以北,這個時間跨度相當於他從起兵到官渡之戰的時間,對於這樣一個出色的軍事家來說稍顯漫長。究其原因,是袁紹勢力在河北樹大根深,輕易難以鬆動。若非袁紹在官渡戰後不久即死去,死後二子又公然分裂,給曹操可乘之機,僅憑官渡一勝尚不足以令袁紹集團摧枯拉朽,統一河北的時間會更漫長。七年的統一戰爭使曹操和曹軍都頗為疲憊,而給予了南方的劉備集團、孫權集團以安心休養之機,從這個角度來說,袁紹及其殘存勢力最大限度地對曹操的軍隊進行的牽制和拖累,對於赤壁之戰曹操軍戰力的發揮起到了一定的影響作用。
但無論如何,曹操完全而徹底地消滅了袁紹勢力,並使北方的少數民族臣服。此後半個多世紀,袁紹的舊領地——河北成了曹魏政權最穩固的大後方,袁紹的舊司令部——鄴城成為曹魏政權長期不變的政令中心,甚至連“魏”這一國號也來源於此(鄴縣屬魏郡)。足見河北的統一對於曹操及其後繼者政治生涯的非凡意義。
此時曹操的手上,除了有天子牌,還有了張河北牌。掃北還都的曹操在天子面前有了更多的跋扈的資本和索取的權力。於是在六月,曹操就被授予丞相一職。須知,丞相之職在東漢初年即被廢棄,改以司徒、司空、太尉三公並列,以防止相權獨攬、王莽篡位之事復生。東漢末年,第一次打破這個規矩、重置相位的是董卓,他逼迫皇帝封他為“相國”,但不久即被呂布幹掉。曹操迎漢帝於許昌後,為了暫時緩和與袁紹的矛盾,把三公中職位最高的太尉(大司馬)讓給了袁紹,自己做了司空,在政治利益的博弈權衡中保持了屬於智者的剋制。當司空消滅了大司馬,三公的稱謂已經顯然不能與曹操的功績所匹配,重提丞相之職就看起來理所應當。於是在風和日暖的六月,曹操有了“曹丞相”這個新的稱謂。估計大約也是在授相位的同時,漢朝小皇帝對曹操的反感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皇帝開始在腦子裡動起了與曹操奪權的心思,並在赤壁之戰後不久逐步付諸於行動。
曹操當丞相,由於史料缺乏,不知道當時宇內輿論是怎樣一片聲音。但至少在朝堂之上是一片應和之聲,少數*者也被迫在群體規範的制約下陷入沉默的螺旋。因為,唯一敢於當眾反對曹操的人已經被處死了,那就是我們在電影《赤壁(上)》中看到的第一幕。
名士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