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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部分

戚的死法相比,一點不怕人。咳,我家親戚都是大病一場折騰得死去活來才死的。我總覺得怕是血統關係。要費很長很長時間才能咽那口氣,捱到最後連是死是活都鬧不清了,意識到的只是痛苦。〃綠子把萬寶路叼在嘴上,〃我所害怕的,是這種方式的死。就是說,死的陰影一步一步地侵人生命領地,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了。那樣子,連周圍人都覺得我與其說是生者,倒不如說更是死者。我討厭的就是這個,這是我絕對忍受不了的。〃

過了30分鐘,火終於熄了。燒的面積似乎不很大,也沒有人受傷。消防車也只留一輛,其餘都掉頭跑了。人群吵吵嚷嚷地撤離了商店街。剩下維持交通秩序的警車在空蕩蕩的路面上來回旋轉著警燈。不知從何處飛來兩隻烏鴉,蹲在電線杆頂頭俯視地面上的光景。

火災過去後,綠子顯得有些疲憊不堪。身體有氣無力,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的天空,幾乎不再開口。

〃累了?〃我問。〃不是累,〃綠子說,〃只是好久都沒這麼放鬆身體了,呼地一下子。〃

我看看綠子的眼睛,綠子也看看我的眼睛。我摟過她的肩,吻住她的嘴。綠子只是肩頭稍微抖動一下,旋即軟綿綿地閉上眼睛。約有五六秒,我們悄無聲息地對著嘴唇。初秋的陽光把她的眼睫毛投影在臉頰上,看上去微微發顫。

那是一個溫柔而安然的吻,一個不知其歸宿的吻。假如我們不在午後的陽光中坐在晾衣臺上喝著啤酒觀看火災的話,那天我恐怕不至於吻綠子,而這一心情恐怕綠子也是相同的。我們從晾衣臺上久久地觀看著光閃閃的房脊、煙和紅腦袋蜻蜓,心情不由變得溫煦、親密起來,而在無意中想以某種形式將其存留下來,於是我們接了吻,就是這種型別的吻。當然,正像所有接吻那樣,我們的接吻也不是說不包含某種危險。

最先開口的是綠子。她輕輕拉住我的手,似乎難以啟齒地說她有個正在相處的人。我說好像猜得出來。

〃你有可心的女孩兒?〃

〃有的。〃

〃那星期天怎麼老是閒著?〃

〃這複雜得很。〃我說。

隨即我意識到:這個初秋午後的瞬間魔力已經杳然遁去了。

5點時,我說要去打工,離開綠子家。我邀她出去簡單吃點東西,她沒答應,說怕有電話打來。

〃整整一大天都憋在家裡等電話,真是煩透了。孤零零一個人,覺得身體就像一點點腐爛似的。漸漸腐爛、融化,最後變成一窪黏糊糊的綠色液體,再被吸進地底下去,剩下來的只是衣服……就是這種感覺,在乾等一天的時間裡。〃

〃要是還有這類等電話的事,我來奉陪,不過可要搭一頓午飯。〃我說。

〃好的。連飯後的火災也準備好。〃綠子說。

第二天上〃戲劇史ii〃,課棠上沒見到綠子。上完課,我走進學生食堂,要了一份既涼又味道不好的便餐。吃完便坐在陽光下打量周圍動靜。就在我身旁,兩個女生站著聊個沒完沒了。一個像抱嬰兒似的懷抱網球拍,生怕掉在地上;一個拿著幾本書和雷那德·巴斯蒂的唱片集。兩人都長得如花似玉,談得津津有味。俱樂部活動室那邊傳來誰在練習低音提琴音階的聲響。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學生,他們隨便抓來什麼話題各抒己見,連笑帶罵。停車場裡有夥人在溜旱冰,一個懷抱公文包的教授繞開他們從場上穿過。院子當中,一個頭戴安全帽的女生趴也似的彎腰在地面上書寫美帝侵略亞洲如何如何的標語牌。一如往日的校園午休光景。然而在相隔許久而重新觀望這光景的時間裡,我驀然注意到一個事實:每個人無不顯得很幸福。至於他們是真的幸福還是僅僅表面看上去如此,就無從得知了。但無論如何,在9月間這個令人心神盪漾的下午,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