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深入骨髓,不是城澄伏小做低就能改變的。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一味地低頭,給榮王丟臉呢?只是事情鬧成這樣,該怎麼收場?真的像她剛才暗示的那樣,去找皇帝,讓裴啟紹給昭祉換一個養母麼?
城澄想,可能她真的沒有自知之明吧,她覺得只要她說,裴啟紹應該就會答應。只是她真的要去插手這件事麼?利用過去的情感,與皇帝有所瓜葛,這樣真的好麼?
她在原地踱步,思來想去,自己還是不能輕舉妄動,先回去和裴啟旬商量一下才好。一想到他,城澄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不再那麼慌張無措了。
可是這一回宮宴散去之後,榮王並沒有來接她。城澄剛有幾分不安,就有下人過來稟報,道是王爺有緊急軍務,連夜出了京,讓王妃先行回府,不必擔憂。
城澄只好回家等他。等她再見到他的時候,已是十天後的晚上。
月色清朗,薄霧漸起。庭院幽深,顯得有些寂寥。若是往時,庭內石燈會彌散出一縷光暈,只不過現在被淡淡的霧靄遮蔽了。榮王踱步至梧竹幽居,臺階上沾著露水,略顯溼滑。他的影子沒入黑暗之中,頗有幾分深不可測。晚風吹過,撩動樹梢,發出簌簌聲響。昏黃的燭火映在她的窗櫳之上,只見人影微動。
夜色漸濃,她等那人,終是踏月歸來。自皇帝有恙,避暑承德,一直都是榮王監國理政,其中辛苦,自不必多言。現在聖駕回鑾,他仍有數不清的事務要忙。他披星戴月而歸,城澄亦想予他一個溫馨寧靜的家。只是近些日子,幼子性命垂危,長女處境堪憂,她心中積鬱,如何能夠強作歡顏。
平日裡城澄大多慵懶,不願起身迎他,今日卻是趿著鞋下了地,走到他身側來。想要幫忙,卻是無從著手的樣子,只好束著手呆在一旁,看侍者替他褪下大氅。
這幾年,故人走的走,散的散,雲舒走後,她的心事再難與人言。她看著他,看著這六年來一直陪伴在她身側的男人,心中忽然平靜下來,彷彿有了盔甲,保護著她內心的柔軟。她微微笑了一下,千言萬語,匯成柔柔一句:“你回來了。”
燈火倏地被門帶起的風吹動,嫋娜搖曳,而後又歸於靜默。昏黃包裹周遭,寂靜亦填充了整間暖閣。城澄有心結,在他看來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見她淺笑而迎,他便以淺笑回視,將手覆在她的臉上。
微涼的指腹拂過她的眉間,似是想要撫平她的心事,只可惜沒有這樣簡單。他微微一笑,道:“你累了。”
三字出口,似乎有點突兀,卻也是事實。城澄瘦削在面,鬱結在心,怎麼能不憔悴呢。
許是因為夜深露重,又許是天生涼薄,他的手掌心溫度很低,貼在她的臉上幾乎感覺不出差別,卻是城澄此時僅能攝取的溫暖。因裴啟旬身量高出她許多,城澄不禁抬頭看他。不知有沒有人告訴過他,他輕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她微微歪頭,有些依戀地將臉貼在他的手掌中,輕輕地蹭了蹭:“我……我還好。你政務繁忙,才是辛苦。”
☆、第70章 夜話
第七十章夜話
繁忙二字,用來形容裴啟旬並不過分。好在他每日辛勞奔波,辛苦並沒有白費。皇帝和奕王的衛戍被他以政績不佳等原由或遠調,或外放,這兩年來,京畿的防衛已是煥然一新。
他垂目看著她的臉輕蹭手掌,嬌小可人的樣子,一如當年。裴啟旬情不自禁地微笑,輕撫她的臉頰:“本王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了什麼麼?還是又想起元燁了?瞧你憔悴了不少。”
發生這麼多事情,疲倦似乎是必然的,但城澄知道,現在遠還不是她能倒下的時候。
兩人雙雙落座後,婢子適時呈上兩杯熱茶,卻是誰都沒有動。一提起病重的小兒子,城澄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就會隱隱作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