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馬德精神恍惚地把手槍塞進嘴裡,準備扣扳機。
“伊克巴爾,聽我說,”阿吉說,“當我們在坦克裡時,跟上尉、羅伊和其他人在一起時——”
噢,文身女王莉迪亞!背上文著滑鐵盧之戰……
“你老說要做英雄什麼的——學你那位叔公,他叫什麼來著,我忘了——”
旁邊還紋著長庚星……
薩馬德把搶從嘴裡拔出來。“潘迪,”他說,“我太爺爺。”他說完又把槍放了回去。
“現在機會來了——機會——機會就在你面前。你不想錯過末班車吧?如果我們好好把握,也不可能錯過。所以,別傻了。”
在海浪的上方,驕傲地泛著紅、白、藍,莉迪亞能教你多少呀!
“同志!看在上帝分上,這是幹什麼?”
他們沒注意到,那位友好的俄國人已慢慢來到他們身後,正滿懷恐懼地看著薩馬德吃棒棒糖似的含著槍。
“擦擦。”薩馬德結結巴巴地說,顫抖著把槍從嘴裡拔出來。
“他們都這麼擦,”阿吉解釋道,“在孟加拉都這樣。”
那場十二個人期待著在山上古宅裡發生的戰爭,那場薩馬德想泡在罈子裡醃製起來、將來作為青春紀念品展示給子孫的戰爭,並沒有發生。病博士卻是名副其實,在燒木頭的壁爐前面,病懨懨地坐在一張扶手椅上,身上還裹著一條毯子。他面色蒼白,很瘦,沒穿制服,只套著一件無領白色襯衣和一條深色褲子。他很年輕,不超過二十五歲。當他們全副武裝地衝進來時,他既不退縮,也不反抗,就好像這些人只是碰巧走進了一所賞心悅目的法國農舍,不過是一群帶槍赴宴的不速之客罷了。房間全靠煤氣燈照亮,燈罩小巧玲瓏,燈光跳上牆壁,映出了掛在那裡的八幅表現保加利亞鄉間景緻的系列繪畫。在第五幅上,薩馬德認出了教堂:地平線上的一個淺褐色亮點。各幅畫之間相隔一定距離,繞房間掛了一圈,構成全景。第九幅沒加畫框,很有現代風格,就放在靠近壁爐的畫架上,顏料還沒幹。十二把槍對準了畫家。當畫家博士轉身面對他們時,臉上正流著血淚。
薩馬德向前靠近一步。他剛才連槍都塞進嘴裡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他吃了那麼多嗎啡,掉進吸毒帶來的深淵,不也活下來了嗎?薩馬德一邊朝博士走去,一邊想:再沒有比已經絕望過一回的人更強大的了。
“你是佩雷特博士嗎?”他問。
聽到這一口英國腔,法國人退縮了,更多帶血的眼淚流了出來。薩馬德持槍指著他。
“是的,我就是。”
“這是什麼?你眼裡流的是什麼?”薩馬德問。
“我患有糖尿病性視網膜病變,先生。”
“什麼?”薩馬德問,仍用槍指著他。他不想讓自己的光榮時刻毀在平淡無奇的醫學辯論中。
“意思是如果我不注射胰島素,就會出血,我的朋友,透過眼睛流血。這給我的業餘愛好——”他用手指著周圍的那些畫作,“增加了很多難度。本想畫十幅,一百八十度場景,不過看來你們要找我麻煩了。”他嘆了口氣,站起身,“那麼,你會殺我嗎,朋友?”
“我不是你朋友。”
“不是,我沒把你當朋友。但是,你打算殺我嗎?請原諒,但我要說,看你還不到拍蒼蠅的年紀。”他看著薩馬德的制服,“哎呀!你這麼年輕就已經升到這麼高了,上尉。”
薩馬德不安地變換了一下位置,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阿吉驚慌的表情。薩馬德把雙腳略分開一點,站得筆直。
“如果我在這個問題上令人厭煩,那麼,對不起了,可我還是要問,你們是不是打算殺我?”
薩馬德的胳膊紋絲不動,槍也拿得很穩。他可以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