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發,緩緩將字條放了回去。她轉望掌心的令牌,在這淚流滿面的時刻,嘴角竟是苦笑起來。
那五字篆文好生繁複,直到現今,她還是看不懂上頭的文字。她痴痴望著,珠淚順著雨水落下,滴到了令牌上,那五字篆文變成了美麗的迷濛圖畫,再也不能辨識。
豔婷忽然掩住了臉,伸手一揮,將那令牌遠遠扔了出去。
伍定遠嚇了一跳,驚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豔婷一雙美目回斜,凝視著眼前的大漢,霎時一聲嚶嚀,緊緊抱住了伍定遠。伍定遠見她突如其來的抱了過來,心下赫地慌亂起來,忙道:“豔婷,你……你怎麼了……”
他還不及說話,懷中少女提起腳跟,雙臂繞上後頸,櫻唇近靠,已然吻了上來。
少女吐氣如蘭,一點朱唇柔軟芬芳,貼在嘴上直似燙入心魂。伍定遠心驚手忙,待見豔婷滿面柔情,閉緊雙眼,只在專心吻著自己,更有不知所措之感。
人生難得幾回醉?當此美夢成真,伍定遠卻顯得十分惶恐。他雖是三十五六的大男人,但這般情真意切的與女子擁吻,卻是人生頭一遭。他既不敢推開豔婷,也不敢伸手去摟纖腰,兩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去,中指只得緊貼褲縫,好似在立正聽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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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飛來一樣物事,咚地輕響,那東西正墜在草叢之中。一雙修長手掌伸了出來,緩緩將之拾起,低頭去看,那令牌上刻著幾字,見是“兵部職方司”五字篆文。
將令牌揣入了懷中,跟著一個身影轉了過來,那人左手打傘,身穿黃衫,看他模樣沉穩,俊臉英挺,正是令牌的主人來了。
雨夜寂寥,“風流司郎中”身懷討逆要務,卻在深夜來到荒野,莫非有甚圖謀?
楊肅觀淡淡一笑,回頭朝草棚看去。黑夜間營火升起,遠望過去,火光暖和,看來好生溫馨。
沒什麼圖謀,簧夜來此,只是為了兩位故人而已。小不忍則亂大謀,人海茫茫,不該相認的人,那便不能亂了方寸。哪怕是萬人咒罵,那也不必在乎。
願天地罪孽盡歸吾身,楊肅觀既能說出這等話,人生如何下場,他早有覺悟。他向草棚裡的兩人微微頷首,霎時袍袖輕拂,飄然遠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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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肅觀滿腹心事,緩緩朝京城走去。
大戰將起,天下風起雲湧,少林一戰生死難卜,江充也好、怒蒼也罷,甚至連師父的計策也讓人放心不下。此戰如此兇險,為求避人耳目,楊肅觀便偽離京城,這幾日只在京城暗中走動。他私下差人察看豔婷的動靜,直至伍定遠現身接手,這才放下了一樁心事。
該做的都已做了,心事已了,再無旁騖,便該囑咐自己的身後事了。
身後事,便是交代遺言。自從看過達摩院的那人以來,他已有必死覺悟。以當年劉敬的聲勢手段,只要誤觸朝廷陷阱,還不是給人群起攻之,落個一敗塗地的下場?楊肅觀自知一隻腳已踏入了鬼門關,少林之戰若敗,代罪羔羊必死無疑,便算僥倖險勝,為了達摩院裡的那人,怕也難逃厄運。也是為此,離家時便已交代胞弟紹奇,要他今夜子時到東華門的廣南客棧相候,為了孃親弟弟,他有幾件大事要親口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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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夜,天雨路滑,大街上見不到半個行人。楊肅觀手中打著油傘,彷如清蓮般飄過街心。他看似神色從容,其實眼角不住打量身遭,腳下更是漸漸加快,陡見他提身一縱,躍過了房頂,隱身後巷之中。
楊肅觀才一藏起身影,便聽大街上傳來呼嘯口哨,人影閃動,四周民房躍出大批探子,看這些人神色驚慌,俱都現身出來,只在察看自己的蹤跡。
自接任“代徵北”的大位以來,江充的眼線滿布身遭,時時刺探聲息,只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