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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腸一樣”,急於報恩,便讓羅振玉獨享其名。陳寅恪確曾在輓詞中有所暗示,“以朋友之紀言之,友為酈寄,亦待之以鮑叔”。酈寄騙呂祿出遊,使周勃乘隙潛入北軍,盡誅諸呂,是賣友的典型人物。在陳寅恪眼中,羅氏為人竟如是不堪!王國維死後,古器大出,羅氏卻反而擱筆,偶輯大令尊,居然不及初學水平。羅氏晚年學力大退,著書立說,與早年自相矛盾,令大學者楊樹達疑竇叢生:“一人著書,竟自忘其前說,雖善忘不至如此。”多年後,陳夢家購得《殷虛書契考釋》的原始手稿,證明作者實為羅振玉,此說才不攻自破,歸於平息。

為求思想自由、精神獨立而死說 陳寅恪力主此說。應該看到,他的觀點前後有不小的變化,起初他在悼詩中認為王國維之死旨在殉清,“敢將私誼哭斯人,文化神州喪一身。越甲未應公獨恥,湘累寧與俗同塵?吾儕所學關天意,並世相知妒道真。贏得大清乾淨水,年年嗚咽說靈均。”其後深入思量,他認為殉清一說太窄狹,不足以彰顯王國維的精神境界,於是改造前說,作出新的推斷和進一步的發揮。王國維素以學術為性命,他的死旨在殉中華傳統文化。陳寅恪在《王觀堂先生輓詞序》中寫道:“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蓋今日之赤縣神州值數千年未有之巨劫奇變;劫盡變窮,則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與之共命而同盡?此觀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為天下後世所極哀而深惜者也。”其所謂“一死從容殉大倫,千秋悵望悲遺志”,“大倫”之意除指君臣之倫,已有更寬廣的外延。陳寅恪在《清華學校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中更是邁進了一大步,徹底顛覆殉清說,他判定王國維並非為殉清而死,“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乃是為確保“其獨立自由之意志”不遭踐踏而死。從精神深處分析王國維自盡的根源——“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陳寅恪頗得要領,應該說,這一通識頗有見地。王國維屢經世變,眼看詩書棄如土苴,冠裳淪為禽獸,卻無力振頹流於萬一,展抱負於少頃,思想不得自由,精神無法獨立,於是憤而投水,毅然斷絕外緣的紛擾和威脅。王國維自殺七年後,陳寅恪在《王靜安遺書序》一文中重申前說,對故友投水自盡深表同情,認為這是極少數人才能理解的壯舉:“先生之學博矣,精矣,幾若無涯岸之可望,無轍跡之可尋。……寅恪以謂古今中外志士仁人,往往憔悴憂傷,繼之以死,其所傷之事,所死之故,不止局於一時間一地域而已,蓋別有超越時間、地域之理性存焉。而此超越時間、地域之理性,必非其同時間、地域之眾人所能共喻。”王國維在遺書中囑咐陳寅恪為他整理遺稿,委託之重,信任之深,非比尋常。事實上,也確乎只有陳寅恪這位大智者堪稱他心印神契的知己。

自沉之謎(3)

厭世說 周作人、蕭艾等人力主王國維悲觀厭世說。周作人在《偶感之二》中寫道:“王君以頭腦清晰的學者而去做遺老弄經學,結果是思想的衝突與精神的苦悶,這或者是自殺——至少也是悲觀的主因。……以王君這樣理知發達的人,不會不發現自己生活的矛盾與工作的偏頗,或者簡直這都與他的趣味傾向相反而感到一種苦悶……徒以情勢牽連,莫能解脫,終至進退維谷,不能不出於破滅這一途了。”王國維體質瘦弱,面部蒼黃,鼻架玳瑁眼鏡,乍一看去,就像是六七十歲的衰翁,他早年患有嚴重的腳氣病,肺部也有紕漏。1904年,二十七歲時,他寫《紅樓夢評論》,深受叔本華悲觀哲學的影響,已露出厭世的端倪,視人生之全過程無時無處不有苦痛:“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欲之為性無厭,而其原生於不足。不足之狀態,苦痛是也。既償一欲,則此欲以終。然欲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