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從臺下站起,三步兩步走到臺上。這時方靖才發現,他已經把那部大鬍子完全刮淨,露出面孔,算不上英俊也算不上帥氣,與原先土匪一樣的扮相相比,只能說是長得還算乾淨。方靖盯著他的背影,無端覺得眼熟。
熊健鵬走到臺上,和周策握手擁抱,共同捧起那尊沉甸甸的金像微笑,擺了個pose供臺下記者拍照。片刻,周策又湊近話筒。
這時他的笑容卻變了。那種彷彿可以被叫做“影帝模板”一樣的表情瞬間從臉上褪去,消失得不留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頑童式的狡黠與奸巧。
“At this moment; the irony of my life reaches a peak。”
方靖愣了兩秒,正在回味這句話到底做何解釋,螢幕裡的周策,突然一把攬過熊健鵬,與他擁吻起來。
閃光燈瘋狂地亮起,臺上的兩人卻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幾近猥褻的舌吻。
方靖終於想起這個人為什麼看起來眼熟了。
鄧觀那部殭屍片裡,也有這樣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壯漢。
只是在那段影像裡,他衣著襤褸、臉上又塗抹著濃重的油彩——誰能想到,十多年前一個在殭屍片裡出場幾分鐘就被電鋸斬死的小龍套,十多年後,居然是國際影展獲獎影片的導演。
電視裡依然花團錦簇,一派浮華。
方靖對面前的海鮮飯,完全失去了胃口。
周策回來的時候照例在機場被圍堵。方靖看到報紙上的新聞,覺得他今年紅得真像爐子裡的烙鐵,不但熱辣新鮮,還無比刺激。
幾日後周策發簡訊來,要他過去吃飯。方靖進門後滿屋子東張西望,周策問:“你找什麼?”
方靖說:“找那尊金獎。”
周策哈哈大笑,說:“溫雅拿走了,且讓她新鮮兩天再拿來給你玩。”
方靖扳住他的臉仔細打量:“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麼淡泊名利的人。”
周策輕輕掙脫他的手,說:“正好相反,前幾天夜夜抱著它睡覺,片刻也捨不得離開。”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親自下廚煲湯,動作無比熟練地剖一條魚,上鍋清蒸。又開了一瓶白酒。
畢業時的聚餐鍛鍊了方靖的酒量,飲了兩三杯才有醉意,藉著酒勁和周策開玩笑。
“熊大導演颳了鬍子還是蠻帥的。”
“他聽了一定老懷甚慰——頒獎典禮前一天晚上刮掉的,盯著鏡子看了很久,說差點認不出自己。”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吻下去——你做事之前從來不過腦子嗎?”
“要搞惡作劇,就玩得熱鬧一點,大家看得也興奮,皆大歡喜——不好?”
方靖端著杯子咯咯笑:“你也不怕影響你的前途?”
“我又沒有公開出櫃,不過是給媒體再添點談資。好好先生的形象我扮得太久了,自己不膩,難道觀眾也不膩麼?”
方靖嗤了一聲。
周策抿了一口酒,含在嘴裡,彷彿品酒、又彷彿若有所思,分幾次細細嚥下,慢慢開口道:“回來之後,我在想……”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讓方靖胃裡猛的一沉。他突然很害怕這個句子,尤其是害怕這個句子之後的部分。為了掩飾這種不安,他笑著站起來說:“我收拾一下碗筷。”
周策不動聲色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桌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不用著急,你先聽我說完。”
方靖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已經不年輕了,不能老這麼混下去。這個獎來得正是時候,溫雅決定擴大公司規模,搞一個正兒八經的製片公司。她有人脈有關係,拉投資也不是問題。老熊還是想回去拍c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