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我不想去!”年輕人回答說,“我現在有些懶了。”
“您錯了,”佃戶接著勸道,“昨天,魚簍裡鑽滿了魚,這時候捕魚正是時候,我們想捉什麼就有什麼……您一定會覺得很好玩。明天早晨跟我一起去吧。”
他的態度如此誠懇,弗瑞德理克想到南伊絲,不願意拂逆他的好意,只好說道:
“天曉得!我倒是挺願意去的……不過,您需要來叫醒我。我先告訴您,早晨五點鐘,我還睡得跟死人一樣哩。”
洛斯塔太太停了下來,她有些不放心。
“你們要特別當心,”她叮囑道,“你們每次到海上去,我都擔心得發抖。”
第二天早上,米庫蘭前來叫弗瑞德理克少爺,可是他是白費勁,年輕人的窗子始終沒有開。於是他用一種南伊絲覺察不出來的、粗魯的諷刺聲調,對他的女兒說:
“你上去吧,……你去叫他,他或者會起來的。”
那天早晨,是南伊絲叫醒了弗瑞德理克。他還沒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想把她拉到他的熱被窩裡去,但她只是飛快地給了他一個吻就跑出去了。十分鐘以後,年輕人出來了,穿著一身灰色的衣服。米庫蘭老爹坐在平臺的欄杆上,耐心地等待著他。
“天氣涼了,您應該戴一條圍巾。”他說道。
南伊絲又上去拿了一條圍巾,然後兩個男人沿著通往海邊、很陡的石梯走下去。南伊絲站在平臺上,望著他們。到了下面,米庫蘭老爹抬起頭來,望了望南伊絲,他嘴角上兩條長長的皺紋深深地凹了下去。
最近五天來,一直颳著可怕的西北風。前一天晚上,風才稍稍停下來。可是,天一亮,風又刮起來了。起初還颳得不算厲害,到了早晨,海受到風激烈的振盪,呈現出深藍的顏色,朝陽從側面照過來,每一個浪尖上彷彿都滾動著小火球一般。天幾乎跟水晶似的純潔明亮。遠處的馬賽顯得那麼清楚明晰,以致房屋正面的窗戶都可以數得出。海灣裡的岩石閃耀著玫瑰的顏色,既美麗又幽雅。
“我們回來的時候會遇到大風的,”弗瑞德理克說道。
“也許,”米庫蘭簡單地答道。
他一聲不吭地划著槳,連頭也不回。有好一陣,青年人望著他結實的後背,心裡卻想著南伊絲,他只看見老頭子被風吹成了焦銅色的後頸和掛著金耳環的兩隻紅紅的耳朵。後來,他俯下身去欣賞從船底溜過去的海底。水開始渾濁起來,只有一些很長的海草像溺死的人的頭髮一樣漂浮著。這使他感到有些煩悶,也使他有些害怕了。
“喂,米庫蘭老爹,” 沉默了很長時間以後,他說道,“您看風越來越大了。您要小心呀……您知道我在水裡簡直就像一隻鉛做的馬。”
“是的,是的,我知道,”老頭子簡短地回答道。
他繼續沉默地划著槳。船開始擺動起來,浪花上的小水珠變成了大白沫,在風的吹動下上下翻飛。弗瑞德理克不想表現得害怕,可是他實在不大放心。此時,只要能接近陸地,就是讓他付出很高的代價他也願意。他急了,大聲喊道:
“他媽的,今天你把魚簍放到哪兒了?……難道我們要到阿爾及爾去嗎?”
米庫蘭老爹不慌不忙地回答說:
“快了,我們快到了。”
忽然,他放下船槳,站在船上,打量著海上那兩個標誌——記著魚簍安放的地方的軟木浮標,他需要再搖五分鐘才能到達。到了放浮標的地方,拉魚簍以前,他向著布朗卡德凝視了幾秒鐘,弗瑞德理克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清楚地看見在松樹下邊有一個白點。那就是仍舊在平臺上的南伊絲,她鮮亮的衣服還辨認得出來。
“您放了多少魚簍?”弗瑞德理克問道。
“三十五個……不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