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的另一部分拉下來,於是,小帆船和機器在落下去後便會全被大海吞沒。
吉里雅特看見了這一切。
這是一場災難。
怎樣避免它發生呢?
吉里雅特是那種能從危險中找到解救辦法的人。他沉思了片刻。
吉里雅特向他的武器庫走去,拿出了斧頭。
錘子已經發揮了許多作用,現在該輪到斧頭了。
接著,吉里雅特登上那條破船。他在還沒有彎曲的護板上站穩,在兩座多佛爾礁中間的懸崖上面彎下身子,開始砍下斷掉的梁,再砍下那些還留在下垂的船殼上的木板。
把破船的兩部分完全分開,使依然堅固的一半擺脫出來,將給風吹壞的那部分扔到海里,讓暴風雨去享有,這就是他要乾的活。這些活不僅艱鉅,而且十分危險。船殼下垂的部分,被風和它本身的重量拉著,只有幾個地方還連著。整隻破船就像一塊記事板①,其中一半脫落的一塊板敲打著另一塊板。只有五六根船肋骨,雖然已經彎曲和裂開,但是沒有斷,還很牢固。猛烈的北風來回吹著,每吹一次,它們的裂口就發出裂開的聲音,變寬起來。斧子只是對風助一臂之力。這一點點的聯絡,使得這件活方便得多,可是也帶來了危險。在吉里雅特的腳下什麼都可能一起陷塌。
暴風雨猖狂到了極點。它不只是可怕,而且變得十分恐怖。激盪的海水衝到天空。烏雲直到這時一直是至高無上,彷彿為所欲為似的,它衝擊一切,使波濤發怒,同時自身卻保持著難以形容的陰險的清醒。下面是瘋狂,上面是憤怒。天空在吹氣,海洋只是泡沫。風的威力就是從這兒來的。颶風是守護神。它自己的恐懼產生的極度興奮使它也慌亂了。它僅僅成了旋風。這是盲目產生了黑夜。在暴風雨中有失常的片刻,對天空說,像是有什麼東西衝上大腦似的。望不到頂的天空不知道如何是好,猶猶豫豫地打著雷。真是太嚇人了。這是可怕的時刻。礁石的顫動到了最劇烈的程度。任何暴風雨都有一個神秘的方向,而在此刻,它卻失去了方向。這是暴風雨的危險之處。正在此刻,托馬斯·富勒①說過:“風是一個躁狂型的瘋子②。”就是在此刻,暴風雨裡不斷產生出電,皮廷頓將它叫做“電光的瀑布”。正在此刻,在最濃黑的烏雲裡,不知道什麼原因,為了偵察宇宙的驚恐,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光圈,西班牙的老水手叫它“暴風雨的眼睛,el ojo de tempestad③”。這隻令人悲傷的眼睛正朝著吉里雅特望。
吉里雅特在他那一方面也望著烏雲。這時他抬著頭。他每砍一下斧頭,就傲慢地直起身子。他因為太失望,或許好像是太失望,所以始終是這樣驕傲。他會絕望嗎?不會。面對海洋最利害的發怒,他既勇敢,又謹慎。他的腳只站在破船上的那些牢固的地方。他在冒險,同時也處處小心。他自己的決心也達到了頂點。他的精力增加了十倍。他被自己無畏的精神激起了滿腔熱情。他一斧一斧地砍著,那聲音彷彿是在挑戰。他好像得到了暴風雨所失去的清醒。這是十分感人的搏鬥。一方是力量無窮,另一方是不會疲倦,誰都不肯放過對方。可怕的烏雲在廣闊的天空形成了一個個戈耳工①的面具。一切可能有的恫嚇手段都出現了。
① 這裡指的是古羅馬的一種可摺合的雙連板,摺合面塗蠟,可用尖物在蠟上寫字。
① 托馬斯·富勒,據本書原版本注,是一名老水手。
② 以病態的情緒高漲、言語和動作增加為主要症狀。
③ 西班牙語,意為:暴風雨的眼睛。
① 戈耳工,希臘神話中的蛇發女怪,面貌可怕,人見之即會變成石頭。
雨從海浪中來,浪花從雲中來,風的幽靈在彎腰,大氣的種種面貌被染成紅色,又失去光彩,在這些現象消失以